祁砚本以为她是要吃莲蓬,却见楼予深撕下花托外皮,走到无人处直接塞进嘴里。
“你、干什么?”
人不能什么都吃。
“缓毒。”楼予深把花托上撕下来的外皮给他一片,“莲蓬在药里养过。”
“她们都吃了。”祁砚接过花托外皮,“每桌都有莲蓬,所有人都在吃,这个莲蓬是随手拿的。”
别的不说,王羽轩入口的东西,他那二姨不敢乱动手脚。
苑内这么多族亲,真出事二房也担不起。
楼予深只回他:“单吃没有问题。”
祁砚拿起那片绿皮看看,实在下不了口,干脆眼一闭塞进嘴里。
“其实你不吃也行。”楼予深等他嚼完才说,“应该是冲我来的。”
“……”祁砚刚咽下去的那块花托皮堵在喉咙里。
“你吃了那么多,祁有容也没说放我们走。我刚吃几颗,她就懒得再管我们。”楼予深解释,“你身边医师很多,医术高超,对我下手比对你下手要简单。”
“那你还让我吃这个青皮?”祁砚只想问这。
“我觉得味道很特别,分你一块。”
祁砚皮笑肉不笑,把鹤羽扇交给初弦,夺过楼予深手里的莲蓬花托,“当心累手,我帮你撕。”
让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
宴上小辈玩乐,做东的祁文礼一直没露面。
到正用膳时,宾客齐聚于廊下,祁文礼才带着随从过来。
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祁文颂,祁文礼惊讶之余,欣叹:“三妹难得出门走动。”
“出来透口气,瞧瞧家主招的人。”
祁文颂身下轮椅随她心意滚动木轮,无需侍女推动,轮椅灵活得好似她的双腿。
“正巧,我也是想瞧瞧家主招的楼三姑娘。”祁文礼边说这话,边将视线投向祁砚的席位。
果然在祁砚身边,她瞧见了早该变成一抔黄土的人。
“这位就是吧?”让她离奇折损那么多人的楼三。
祁有容答:“正是。”
祁文礼一抖衣袖,笑着走向楼予深那边。
楼予深和祁砚先后起身,祁砚抬手,开口介绍:“祁氏二东家,我们二姨母。”
“祁二姨。”楼予深弯腰作揖。
祁文礼伸手按住她的手,拍了拍,“小小年纪一表人才,好啊!”
叹着,她侧身往后看。
她身后随从为她拿来酒杯,提来酒壶。
站在楼予深席位旁边伺候的侍女连忙上前,拿起楼予深桌上的酒杯递给她。
待随从斟满两杯酒,祁文礼举杯庆道:“贺我祁氏家主招得良配,贺我祁氏将进新人!”
“多谢祁二姨。”楼予深压低酒杯。
酒杯相碰,杯中酒水荡漾。
两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众宾客的叫好声中,含冰宴正式开宴。
席间推杯换盏时,祁砚总要抽空看一下楼予深。
等到宴会行至一半,歌舞正酣,祁砚寻个由头将楼予深喊出去陪他透气。
——
把楼予深拉到假山后面,让初弦和北陆在外守着,祁砚看看楼予深的脸色,低声问她:“没什么不适吧?”
楼予深自我感受一下,“暂时没事,她们应该也不会让我在宴上就有事,不然多难看?以后再办宴害人,恐怕没人敢来。”
“你还有闲情开玩笑?”祁砚真怀疑楼家到底是不是祖祖辈辈干木匠活的。
楼予深姐妹三人,没一个瞧着像正经木匠。
“放心,出不了事。”楼予深好歹是在毒虫泛滥药草丛生的南方部族被囚养十一年的人。
地里挖条虫出来咬她一口,都比刚才那杯酒要毒。
祁砚狐疑的眼神上下扫,再问:“你学过医术?”
“略知皮毛。”
“这也是祖传的技艺?”
“不是,偷师的,你别外传。”楼予深答得一本正经。
祁砚都敬佩她的胆量,“偷师学点皮毛你就敢出来服毒?”
“我觉得问题不大。”
祁砚被她气得不轻,“宴会散后你随我回府,让医师给你诊脉。”
“行。”还差一味药,楼予深也不想打草惊蛇,让祁砚表现得担心才正常。
“你一会儿吃喝当心些,别离我太远,宴上有谁邀你都别单独去。”祁砚带她往假山外走,碎碎叮嘱。
楼予深一一应下,心中只道,毒这种东西防不胜防,哪里需要单独邀她?
连宴上熏的香都是为她准备的。
但祁文礼此次动手没有冲祁砚来,楼予深说得越多暴露越多,到时更麻烦,不如不说。
两人从假山后面绕出来,正往回走时,木轮滚动声靠近。
不远处,青石板路上,祁文颂静静看着两人。
“三姨?”
祁砚略一愣,带楼予深上前问安。
“你不宜离席太久,先回去吧。”祁文颂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楼予深身上,让楼予深留下的意思很明显。
楼予深看向祁砚,等待他的反应。
沉默间,祁文颂再道:“怎么,你现在连我都信不过吗?”
“自然不是。”祁砚解释,“予深尚且年少,许多规矩不懂,侄儿担忧她冲撞三姨。再者,这里是二房的地方,侄儿着实不放心她。”
“你不像招了个赘媳,倒像招了个累赘。”
从始至终,楼予深想不想留下都不在祁文颂考虑范围内。
“走到哪都需要你看着,你是做她夫郎还是做她养父?”祁文颂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楼予深听到这里,主动开口:“你先回席,我想祁三姨不会特意过来为难你招的人,应该是有话要交代我这个赘媳。”
祁文颂没说话,只看着祁砚,无声逼迫。
楼予深转身,替祁砚理好斗篷,声音沉稳有力:“没事,回去吧。”
祁砚与她对视一眼,抿唇,点头。
等他离开,祁文颂看也没看楼予深一眼,控制轮椅缓慢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楼予深走在轮椅旁边。
好半晌,终于听祁文颂开口。
“成亲后,尽快与家主诞下祁氏少主。”
这严厉的态度,像是不容人拒绝。
“祁三姨这话……叫人为难。”楼予深很清楚她的金主到底是谁。
谁给她发钱,她按谁的话办事。
“我再如何灌灵,能否成功结胎都看天意。这种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向祁三姨保证。”
“知道尽力就好,若是成亲多年不能为祁氏开枝散叶,因此条被休出府的赘媳,比一般赘媳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