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砚换完衣裳,楼予深和他一同出门。
集市根据一日中不同的开放时辰,有早市、晚市、鬼市之分。
其中早市与晚市,便是早晚在规定时辰内开放的集市。
至于鬼市,多开放在宵禁之后。触犯官府的宵禁令,在不允许出门走动的时辰,进行一些不见光的交易。
一般宵禁开始,长街短巷空荡无人。
打更人巡查街巷,防盗防火时,撞见道道幽光和偷摸交易的人,惊以为鬼魂出没。
鬼市之称由此而来。
——
因为楼予深表现得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祁砚一度以为她是在鬼市进行交易的人。
现在他都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楼予深在他耳边低声问:“你知道寸澜郡鬼市下次开在哪吗?”
“这……”
祁砚表示:更像了。
他抛开以为,直接确认,楼予深就是混鬼市接生意的。
“你要干嘛?”祁砚将手中的墨绿雀羽扇拿高,挡住他大半张脸。
上半身歪向楼予深那边,他小声回:“鬼市卖家要躲夜间巡查的人,每次鬼市开启的时辰地点都不一样。只有从上次去过的人嘴里,才能套出下次鬼市的消息。
“紧接着要开的鬼市是沧澜鬼市,它上次开我又没去,怎会知道下次开在哪?”
“真不知道?”楼予深俯身靠近他。
通元当铺里那些东西,都是正经交易来的?
“说没去就是没去,我像那不正经的人?”祁砚反问,抬头时正好对上楼予深的眼眸。
“……找宁老问去。”
楼予深心领神会,“嗯,好,看来宁老不太正经。”
“我可提醒你,在鬼市做交易记得把自已裹严实,别叫人认出来查到我这里。再一个,鬼市没有官府律令一说,杀人越货都常见,真出事只能自认倒霉。”
整个鬼市都是不见光的,去就已经触犯律令,出事也别想找官府做主。
“明白。”
“还有,地方越大,鬼市的水越深。寸澜郡鬼市或许和你以前去的不同,下到私盐赃物,上到富贵人家谁的性命,都是可以开价买卖的。”
祁砚一句‘和你以前去的不同’,听得楼予深挑眉。
她?
以前去的?
“依你看,我以前去做交易的是什么地方?”楼予深问他。
祁砚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不是青阳县鬼市吗?”
楼予深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再猜。”
“能接到一些来横财的生意,不外乎那几处。鬼市与镖局最多,也最危险。其次便是牙行当铺,青楼茶馆那些。”
祁砚说到这里,再次提醒:“你以后做事当心,别被人抓住把柄,盯着你的人不少。”
和楼予深认识这么久,即使只了解她的一层皮毛,祁砚也能知道他招的这个赘媳不老实。
多半是个吃黑钱长大的。
但寸澜郡与她长大的青阳县不同,这里更大也更危险,不再是她熟悉的青阳县,不能由她乱来。
“我记下了。”
祁砚再道:“若是报酬少,生意不做也罢,犯不着冒险。祁府最不缺的便是钱,养你吃穿足够。”
“可我总不能一直吃祁府的穿祁府的,连给你买东西的钱都用祁府的。”
楼予深虽然享受安逸,但祁府未必永远安全。
她习惯在旧巢松动前就筑好新巢,有备无患是最好。
“放心,我办事会小心的。”楼予深朝他伸出右手,在她自已掌心垫一块帕子,“前面桥上有些暗,别摔跤。”
祁砚看向她的手,在晚市灯火照映下,透过帕子也能看见她手的轮廓。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就一副很有力的样子。
“过桥就到最热闹的那条街了,那边亮堂。”祁砚将左手放在她手心。
楼予深的手隔着帕子握紧他时,那只手自带的温热渗透帕子包裹他的手,让他的心尖也随之紧缩一下。
虽说人是血肉之躯,但、她的血是沸的吗?
竟然这么热?
祁砚觉得,等到天气转凉,他应该会很喜欢待在楼予深身边。
现在还不到季节。
“怎么?”见他扇风速度加快,楼予深放慢脚步,“若是觉得热,我们站在桥上吹吹晚风。”
“不了,还是过去看看有些什么香料吧。”祁砚这会儿脸上烫得厉害,扇风也没有缓解丝毫。
催促楼予深加快脚步过桥,两人过桥后便将手松开。
祁砚收回手,没接触楼予深还是感觉脸热头昏。
好像站在她身边就是要热一点。
楼予深见他扇风那个架势像要中暑,便从沿街摊贩那里买来一把折扇。
借着给自已扇风的动作,将风送向他那边。
不知怎的,祁砚突然不热了。
躁动的心也借这阵凉风静下去。
“予深,你平日熏的什么香?”祁砚开口问她。
楼予深答:“一直是崖柏。”
“管家和侍女都没为你换过?”祁砚记得送她的名贵香料有许多,崖柏在其中称不上多好。
“她们会点香给我选,是我偏好崖柏,焚后清冽的药草香闻起来很舒心。”
祁砚微微颔首,道:“是还不错。”
她身上的香味总让他闻了感觉很安心。
“你若喜欢,我记得府里还有不少崖柏香,明日派人送到你府上去。”祁砚总会想起什么就让人给楼予深送去。
每每楼予深往他那里送一件礼,他都会回一车,回完礼仍觉不够。
楼予深常说:“府里没有我添置的东西,你送的就够填满每间屋子。”
“有人替你里外打点,这还不好?”祁砚简直要自诩为这世上最称职的夫郎。
只要楼予深不图谋他的家产,他可以体贴得让楼予深感受到旁的女子感受不到的轻松和富裕。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躺在府里享受就好。
“自然好,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楼予深再一次感慨,前人将赘媳的路走得真宽。
祁砚嘴角上扬,“知道就好。”
他脚步轻快往前走,走向街边的茶棚,回头催促:“你走快些,我渴了。”
“有些什么汤饮?”
听楼予深问,祁砚先走到棚前,伸头探脑看一眼,再扭头答:“荷叶莲蓬汤,喝不喝?”
“喝。”
楼予深走到他身边后,放慢脚步。
两人在棚子里找空位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