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祁砚离开当铺之后便匆匆赶往楼府。
路过祁府时，他在自家门前没有丝毫停留。
傍晚的楼予深换上一身靛蓝色长袍，外衫宽摆袖上，云纹随她伸手的动作若隐若现。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祁砚伸手搭在她手臂上，踩着车凳下车，追问：“身子好些没有，叫府医诊过脉了吗？”
“诊过，没事了。”
含冰宴上的毒，放在楼予深眼里，确实不如从移星部族挖条虫来咬她一口。
石头缝里捡条蜈蚣，毒性都比祁文礼的毒药大。
“没事就好。”祁砚总算能松一口气。
听楼予深再说：“明日我和楼予琼要回青阳县一趟。下午来的信，大姐晋升灵师，得县令提拔，现任青阳县县尉，我们要回去祭祖上香。”
依太始帝国政令，平民做官有两条路。
一为科考，二为举荐。
科考不必多说，举荐则复杂许多，牵连到所有参与举荐之人。被举荐的官员上任后如果不称职，犯下错事，举荐者同罪并罚。
楼予衡走得显然是第二条路。
捕头在青阳县再如何威风，只有楼予衡自已清楚，不过是个衙役。由捕头到县尉，可谓是由吏转官，即使只是九品小官。
“这么快？”祁砚算算楼予衡的年纪，大楼予深五岁，才二十三。
楼予衡与祁有容同一年生，但她生在青阳县平民家，如今却已是一阶灵师，青阳县一县的县尉。
须知，祁有容在修炼上花销的是祁氏流水般的钱财，如今也才八阶灵士。
比不得，实在比不得。
“楼大姐前途无量。”祁砚感叹。
随后，他想到：“在王郡守眼皮底下还能举荐成功，杨县令为楼大姐找的人不少吧？”
举荐任职官员，自然要层层往上递，经过上面准许。
如果下面举荐的人够多，被举荐者自身又没有能查出来的污点，即使郡守王瑞祥想压也是压不下去的。
楼予深只答：“杨县令赏识，我们姐妹铭记在心。”
这次回去是祭祖上香，以后再回去，指不定就到了喜宴。
“那你和楼二姐这次回去多久？”祁砚边走边问。
“十日。”
“还挺快的。”话虽这么说，但祁砚眉眼耷拉，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她已经在寸澜郡城待了好一段时间，他都习惯了能时常见到她。乍一下她要回青阳县，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楼予深扶着他走进厅内。
见厅内圆桌上都是他平日爱吃的菜，祁砚更加不舍。
“稍后我让人备一份贺礼送过来，你回去记得替我向楼大姐道声贺。”
听他叮嘱，楼予深回：“那我先替她向你道声谢，以免我回来之后见到你，将她的叮嘱忘到脑后。”
祁砚在她手臂上轻拧一把。
“数你嘴贫。”
……
翌日凌晨。
天只蒙蒙亮时，楼府门前的马车就挥鞭出发。
马蹄踢踏声伴随车轮滚动，车厢里的楼予琼拍手长叹：“还是我们老大威武！”
楼予深双臂环于胸前，头靠在车厢上。
在楼予琼数次感叹同一句话时，她幽幽开口：“再叫就把你踹出去。”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什么话，谁叫了？”楼予琼自认为她声音柔和，往楼予深那边挪动屁股，说她，“年纪轻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快睁眼看看卯时的太阳！”
说着，楼予琼把车窗帘子一拉。
阳光照在脸上，闭着眼睛的楼予深皱起眉头。
“看！”
旁边的楼予琼还在介绍：“你看这清晨的阳光，看这沿路的花草树木——”
“嗵！”
楼予深收回拳头，被吵得睡意全无，睁开眼喊：“宁前辈。”
没多久，车厢一阵摇晃。
坐在外面的宁老猫着腰进来，问：“楼姑娘何事？”
“坐。”楼予深朝旁边抬手，在宁老坐下时问，“那日我听祁砚说，前辈知道寸澜郡鬼市下一次开在哪。”
旁边揉鼻梁的楼予琼顿时停下动作，双眼放光。
老三真懂她啊！
居然知道她想去哪，她们姐妹果然心有灵犀。
宁老敛眸，说不为难都是假的。
“楼姑娘，鬼市不比一般集市，它不是正经买卖的地方。
“你缺些什么去当铺找就是，找不到的再来和老妇说，老妇在鬼市替你多留意。”
“我暂时没什么缺的，只是想去鬼市瞧瞧。”楼予深这边说着，一旁的楼予琼连连点头。
“郡城鬼市肯定更大，想想就感觉好货不少，倒一手都能摸点油水。”
鬼市是什么？沙里淘金的地方！
那地方就得自已走进去，慢慢逛慢慢瞧。
一听楼予琼这话，楼予深就知道，这才是祁砚猜想中那个以前混迹青阳县鬼市的人。
而她楼予深，长这么大何曾踏足过鬼市？
简直清白又守矩。
宁老再道：“放在鬼市出售的，最多便是赃物。多半不是从墓里挖的就是从别人家里盗的、再或者拦路抢的顺手牵的、还有受贿来的，考验人的眼力劲以及销出去的路子。”
简而言之便是劝两人，这油水不好摸。
“路还长，到青阳县还得两个时辰，前辈就当给我们讲一讲轶闻趣事。”楼予深为宁老摆上茶杯，顺手斟一杯茶。
她如今算半个主子，亲自斟茶，宁老不能不喝。
端起茶杯，宁老叹一口气。
“许多事情，参与的人一旦多起来，就需要规则约束。鬼市为一些不见光的交易提供场地，更是如此。
“为保证买卖双方都能安心进行交易，渐渐衍生出一些组织并管理鬼市的人，其中的头目被称为鬼掌柜。
“鬼掌柜会带人维护鬼市正常交易，同时向买卖双方收取入市钱和摊位钱。
“根据鬼掌柜的能力背景不同，鬼市与鬼市之间也存在明显差距。
“有些鬼市一开就倒，秩序混乱，交易双方的安全没有丝毫保障，极容易被官府连窝端；而有些鬼市，即使开到打更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没有官府派人过去。”
听到这里，楼予深问：“寸澜郡较为安全的鬼市有哪些？”
“沧澜鬼市是寸澜郡最大的鬼市，开的年头也最长。除它之外，大些的还有荒流鬼市与平河鬼市，也在寸澜郡开了近四年。”
宁老列出的三座鬼市，已经是她挑选出的寸澜郡里较为安全的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