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娲皇观(2)

第二天傍晚,商队抵达寸澜郡边界。

这趟,不知是有祁砚这座金山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商队一路上遇到不少劫匪。

走出寸澜郡地界时,在两郡交壤处又遭人伏击。

宁老仍未现身,劫匪硬挺地和押镖之人对砍许久,见这镖实在难劫才先撤退。

北陆下去清点伤亡人数,回来禀报:“家主,死了五名镖师和两名家仆。”

一路过来,到这里伤亡最重。

北陆脸上难掩担忧。

反观祁砚,却是对此早有预料的样子,掸落身上草屑,起身道:“安排两名家仆送尸回去,沿途报官。剩下的人清点货物,继续赶路。”

“是!”

初弦走向祁砚,“此处荒郊野岭匪寇横行,家主,我们得快些走,找到地方过夜。”

“我记得再往西五六里地,有一座娲皇观,靠近村庄。”

“正是。”

“今夜在那儿过。”

初弦迟疑:“未免有些偏僻……”

“那儿最近。”

祁砚定下过夜的去处,初弦应一声“是”,下去安排。

他走开后,楼予深走过来,将刚灌满水的水囊递给祁砚。

“多谢。”

祁砚接过喝一口,看看她身上,问:“你们都还好吗,没受伤吧?”

他已经让自已人一路上多保护些她二姐和那个绣郎了。

“都没事。”

楼予深眺望远处山丘,暮色昏昏,夜晚已经袭近。

“以往走镖的时候,劫匪也这么多?”她问。

如果商队每次押货都有这么惨重的伤亡,祁氏早就入不敷出了吧?

祁砚想了会儿,还是选择如实答:“这次比较特殊。”

“因为货还是因为人?”

“都有。”

楼予深笑笑,“命绑在一起,不给个准话吗,家主这趟押的什么货?”

祁砚把水囊塞好,塞到楼予深怀里,嗔她:“不是说好了不过问祁氏生意里的事?”

“平常与我无关的生意我当然不过问。”

楼予深接住他塞过来的水囊,“俗话说得好,人总得知道自已怎么死的,否则下去被鬼差问起怎么交代?”

祁砚向她保证:“放心,不会死。”

所以无需问那么多,他不便答。

“以楼予琼为幌子,到锦禾郡张郡守府上送东西,这东西看样子还十分惹人眼热,我总得知道它会不会让我失去一个姐姐。”

楼予深只是嫌楼予琼吵,不是不认她这个姐姐。

“不会。”祁砚答得笃定。

“完全不会给她招眼?”楼予深再次确认。

祁砚还是那句:“不会。”

楼予深眼眸微眯,脑中略一联系,上前半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询问:“那、车队里的货物,会到锦禾郡吗?”

祁砚一怔,手指不自觉收拢。

被问得怔愣会儿后,他偏头拉开距离,再看向楼予深,仔细打量她。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用衣袖隔住手,祁砚抬手抵在楼予深肩上,将人推开些。

楼予深配合他退开一点,听他说:“自个儿猜去,若能连头带尾地猜出来,我便告诉你。”

楼予深低头看他,心中只道:拒绝人的时候还挺宛转。

“家主玲珑心思,岂能轻易被我猜透。”楼予深朝他伸出手臂,“泥路难走,脚下慢些。”

祁砚有些狐疑地瞟她一眼,伸手搭在她手臂上,问:“你不生气?”

若她不知沿路这些灾祸因他而起,他倒可以心安理得地装作无关。可她既然已经知道,问完他这些,竟也不生气?

“你既已安排妥当,不会让楼予琼出事,那这途中些许坎坷她也受得住。”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

借了祁砚的人脉,到锦禾郡受一方郡守庇护。等走过这途中些许坎坷,楼予琼在锦禾郡的路既宽且平。

利害相权,此路可行。

祁砚听她这么说,抿住唇,手下略微收紧。

若她生气,他倒也不是全不占理。对楼家人,他自认为照顾得十分周全,给予她们许多。人总不能只拿好处,其余半点都受不起。

可她现在真不生气,他心中倒有些理亏。

——

商队继续西行,在五里外一座偏僻的娲皇观停下。

随行镖师看守这趟押运的货物,祁府护卫随北陆一起收拾观内杂物。

程锦在旁边帮忙,和初弦一起铺草作床铺。

也是这一趟杀退劫匪,才让他知道,原来祁家主身边两名侍仆全是武师。

北陆,五阶武师。

初弦,一阶武师。

寻常男子和寻常女子相同,大多修为一辈子停留在士境。

他修为只在二阶武士,平常接触的也都是普通男儿,鲜少见到武师这等境界的。

“好了,多谢程绣郎。”

初弦拍拍手上的灰,看向北陆,问他:“可有什么坏掉的桌椅用来生火?”

“喏。”北陆朝角落努嘴。

看看观中荒凉模样,他不解:“现在怎都不拜娲皇了?”

传闻娲皇为创世之神,人族之母。

初弦答:“娲皇补天造人前,始凰于混沌中展翅翱翔,撕裂永夜。使得晨昏有序,昼夜更替,为万物生灵带来光与火。

“所谓凰帝,便是始凰在人界的化身。言出令行,为天下造序。

“又一说,凰振翅鸣于九天,其上不可有枷锁,遂将凰鸟之凰改为如今的皇帝之皇,与娲皇并列。”

但后宫之主未改,仍旧尊称其为凤君。

凰凤之下,雌和雄鸾。

皇太女,正史称其为储和殿下。

皇太女东宫正君,为鸾君。

“百姓如今对始凰一说的推崇盛于娲皇,从始凰往下数,这脉有名号的神仙颇多,拜都拜不过来,各地娲皇观的香火就没从前那么旺了。”

初弦侃侃而谈,为此行增添不少趣味。

见他去拆坏掉的桌椅生火,北陆松开怀中剑,打个哈欠。

“就你爱听这些唬人的神鬼怪谈。”

初弦回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天地有些敬畏总是好的。”

“这些挺有趣的。”

楼予琼坐在一旁桌角,和坐在桌侧面的楼予深肩靠肩。

说完,她用肩膀撞撞楼予深,“是吧老三?”

她老早就说,世上绝不止她一人信这些神灵。

楼予深别开肩膀,斜扫她一眼,“娲皇一说盛行时,国师祭司等人当道,借通天之名行使神权,干扰皇权。”

与其说香火转移,不如说政权更替。

楼予琼一听,歪倒在她肩上,“你真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