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予深在东厢房一觉睡醒,天近申时。
秋日的太阳暖意正好。
门外侍女听见房内的脚步声,在门外问过之后,推门进去伺候楼予深更衣。
楼予深摊开手臂,看看祁砚为她准备的新衣,不得不感慨祁府织造苑那些绣郎的精湛技艺。
样式虽不比程锦那般巧思,但针脚挑不出半点瑕疵。
“姑娘可要用午膳?”
侍女边为楼予深整理衣袖边问。
另一名侍女在后面补充:“家主担忧姑娘没用午膳,特地吩咐厨房温着一盅红参当归乌鸡汤。姑娘若是用膳,小的这便去端来。”
“嗯。”
楼予深应一声,那名侍女弯腰行礼,退出厢房。
看看窗外的初秋景色,楼予深放下手臂,走到木架旁,接过侍女递给她的湿帕子擦洗脸上。
“你们家主呢?”
侍女答:“家主在后院,正与先家主的几位老侍夫议事。”
楼予深随口再问:“三公子四公子回了吗?”
“回了。”
“挺快。”楼予深将帕子搭在铜盆边,漱口之后走到桌边坐下喝茶。
没过多久,刚才出去的侍女端着一盅乌鸡汤回来。
厨房仆从一同过来,为楼予深配上三碟小菜和一碗汤饮。
“姑娘瞧瞧还有些什么想吃的?”厨房仆从轻声询问。
“没有,下去吧。”
楼予深看看桌上,三碟时令小菜,两荤一素,色香俱佳,搭配起来赏心悦目。
梅子汤的酸甜香气更是让人食欲大动。
楼予深盛碗汤喝一口,喝完后确认:是色香味俱佳。
金主每天这么吃,身上不见丰腴,可见他平日真的操劳。
“……
“在庄子里的时候小爹就去信说,府里招了个赘媳。
“真是不成体统,要我说,我们祁氏族亲长辈那么多,谁不是跟着母亲一起发迹的?再怎么都比他阅历丰富。
“他这样把家产全攥在自已手里,万一哪日脑子一热,被外人把家业谋了去,他担得起责吗?”
院外路上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楼予深耳朵里。
人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桌边伺候的侍女往窗外一看,忙道:“外边风大,姑娘,小的将门窗关上吧?”
“不必,我瞧瞧这风能不能吹脏桌上的菜。”
楼予深眼皮都没掀一下,夹菜的动作不见丝毫停顿。
只听刚才那道男音继续抱怨:
“不是我说,给府里公子的奁资怎么这么少?连赘媳的聘金都不如。”
即使祁砚按规矩办,他细数一番才发现,家族历来给庶子的奁资就不多。
若是像他小爹这样给人做侧侍,更是连奁资都没有,被抬走时父家只给一些压箱底的小用钱。
路上,听祁章为奁资发愁,祁凡拍拍祁章挽他的那只手。
“你小爹这些年的积攒,除去一些他要用的,剩余不都是给你的吗?”
大姨在世时给钱爽快,对夫侍子嗣从不吝啬,祁章这个庶子的月例银子都比他这个二房嫡子要多。
祁章和他小爹还算没脑子的,在大姨跟前不怎么讨喜。
“说起这些,想必祁墨和他小爹手里攒得也不少,你可有问过他?”祁凡不动声色地探问。
如果祁墨一个庶子成亲时带的奁资比他还多,那他颜面何存?
“他小爹父家那家道中落的样子,还得靠他二人接济,攒不下多少吧?”
祁章显然没去问过,“你瞧他怕祁砚那副样,这次回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做什么都没底气。若不是看在他听我话的份上,我才不稀罕理他。”
祁凡闻言,眼往另一边斜,很想撇嘴。
若不是看在祁章的姑姥姥是一位祁氏族老的份上,他也不稀罕理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往祁章的院子走。
——
等他二人走远。
东厢房里,楼予深还在继续用膳。
抬头看一眼桌边紧张的侍女,她问:“刚才那两人是?”
“是府里三公子,还有、二房那边的大公子,现在是郡守府的二少夫郎。”
楼予深将人对上号。
祁章,祁凡。
“郡守府二少夫郎时常过来走动吗?”
“这倒不是。”侍女想了想,“他与三公子走得近些,三公子在府里时会常邀他过来,三公子不在时他便不来。”
楼予深才听祁章啰嗦一次就替祁砚头疼。
话比楼予琼多也罢。
还不中听。
——
晚些时候。
祁砚忙完过来看时,楼予深已经开始投喂净蛊。
瓷缸里,拇指大小的半透明蛊虫蠕动攀爬,蚕食缸内那具有小臂长的蜈蚣尸体。
祁砚看得直咧嘴,“你真是什么都沾一点。”
修炼沾一点,心眼沾一点,玩毒她也沾一点。
“家主的夸奖分外动听。”
楼予深将视线从缸内净蛊身上移开,转投祁砚身上,“我当你今日要在后院与人周旋一天,这么快就得闲了?”
问着,她起身,顺手接过祁砚解下的披风。
祁砚一愣,随即在桌边坐下,由她去帮他挂衣。
坐下后,细看瓷缸里正在进食的蛊虫,祁砚的表情更是难言,皱眉咧嘴的模样在楼予深看来颇为生动。
“阁下在道上挺有名的吧?”
“不清楚。”
楼予深就只当过一次鬼刀客。
“你说我以后要是雇你杀人,你得多少钱才肯出手?”祁砚再问。
楼予深挂好披风,走回桌边坐下,答:“你我之间,谈钱未免俗气了点。”
“钱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祁砚哪能不知道她。
抛开玩笑语气,他问:“若我哪日真需要你为我杀人呢,你敢做吗?”
楼予深回忆一下她刀下亡魂。
太多,数不过来。
望向祁砚,她也认真些,回答:“虽然我是个赘媳,但我好歹是个女人。如果你需要,我就会去做。”
像楼予琼说的,连自已男人都保护不了的女人,可悲。
“好吧,我可记下了。”祁砚眼眸弯起。
她能有这份心就好,不枉他在她身上费心。
“我不是花言巧语哄你开心。”楼予深向他重复,“如果你需要,我做事很干净。”
祁砚昂起下巴睨她一眼,“做事干不干净我不知道,但雇你做事,我捂得再严都得掉层皮吧?”
“家主这话就见外了。”
楼予深很识趣,不再自荐,转问:“今日忙得如何,三位年长公子的奁资定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