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才在后院发生的事,这么快传进了她的耳朵?
祁砚不解。
楼予深笑着解释:“三公子嗓音嘹亮,打这儿路过时被我听见几句。”
也可见祁砚管家有方,祁府俾仆的嘴都严。
偌大一座祁府,竟无人将她在府里的消息传点风声到祁章那里。
祁砚听完点了点头,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嘹亮法。
“奁资这点小事,按规矩办就行,他还想翻天不成?如果想要多的,让他小爹给他添去。
“惹我不快活,还想让我给他添吗?”
祁砚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不是有人扇完他左脸,他还把右脸贴过去给人扇。
扇他一巴掌,他要将胳膊抡圆了扇回去。
楼予深听得笑出了声,“家主威武。”
很快她又道:“不过我瞧,三公子与郡守府二少夫郎实在走得太近,常把人往府里带,会不会有碍家主办事?”
“私底下说话这么正经,你也不嫌口干。”
祁砚听得都渴了,倒两杯茶,推给楼予深一杯。
“祁章那个脑子,跟着谁都是被利用。放心,我敲打过府里下人,不会让他多知道什么。”
楼予深抓住他前一句,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叫做跟着谁都是被利用?”
“祁章的小爹,是祁氏一位族老的外侄,我们母亲的一个远房表弟。祁凡向来无利不起早,和祁章走近关系,能助他母亲拉拢族亲,让他自已的日子过得更好。
“而祁墨,在此基础上则多一层心思。
“与祁章亲近些,祁章没脑子乱咬人时不会误伤他。他不仅日子过得好,还能借祁章和祁凡的关系,接触祁凡那边认识的年轻的官家小姐。
“且有祁章这个愚蠢自大的对比,他和他爹一样,显得小意温柔许多。”
楼予深倒好奇,“听你说祁三姨对祁墨颇多照顾,怎的还需要他自已去认识什么官家小姐?”
“予深,皇商说得再好听,终究是商,寻常官员人家不会与商户通亲。
“是因为祁氏富得流油,又有圣上亲封的皇商身份,为朝廷军队供粮饷。沾了个皇字,那些官员才能放下架子。
“我们这样卡在官与商中间,说官不是官,又比寻常商户地位尊贵些,其实在亲事上很难办。
“嫡子或许可以往上,跃进做官的人家里,但庶子很难。
“三姨再如何偏爱祁墨,她自尊心强,不可能为祁墨觍着脸去寻一门亲事。”
祁砚解释时,拿起楼予深放在一旁的银签。见楼予深没有阻拦,他去挑缸内那条蜈蚣。
银签尖端黑色蔓延,浓得油亮。
缸内,蜈蚣尸体上蠕动的净蛊放慢速度,半透明的身体吃得透出血色,猩红得发黑。
净蛊探起上半身,似乎在看是谁打扰它进食。
“这虫好肥。”
祁家主玩够了,给出评价,然后放下手里的银签,双臂环胸往后一靠。
看向楼予深,他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是它自已不吃了,吃这么肥,应该吃饱了吧。”
“是吗?”
楼予深哭笑不得,“我瞧瞧。”
“喏。”祁砚往旁边让点,努嘴示意,“你自已看嘛。”
楼予深坐近一点,看缸内时,从腰间取出一包毒草粉,洒在净蛊前面。
祁砚只见,原本静得像坨蜈蚣排泄物的净蛊,它又动了。
“……”
楼予深解释:“它突然又有胃口了。”
“噢。”祁砚顺着台阶就下,一副长见识了的表情,“原来这样,饲蛊还得注意它的胃口。”
“是的。”
楼予深也不戳破祁家主的小傲骄,叠起油纸包收好,再问他:“三位年长公子的亲事如何安排,祁章和祁墨,任由他们去开屏吗?”
律令连坐,坐不到子嗣的夫郎头上。
例如,只有王瑞祥定罪,哪怕是最严重的诛十族,也只杀到母四族,父三族,夫二族及门生一脉。
王羽轩作为其女,而非首恶,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夫郎祁凡知情并参与,那么祁凡的家族并不受牵连,同诛的只有祁凡一人。
如果祁凡知情并参与,那么祁凡父族,其母父及姐妹弟兄同诛,也就是整个二房一脉。
可想而知,如果祁章和祁墨自已胡乱许配,祁砚和他未来的妻主要承担很大风险。
“还能由着他们去定?”祁砚冷笑,“亲事都由他们自已说了算,我这家主是死了不成?”
除非律令废除连坐,否则家中所有亲事皆需家主点头。
由着他们胡来,哪日府里上下被连诛了都不知道。
“书也不看,请了启师也不学,成日眼皮子里只有儿女情长和后院争风。不奢望他们助我,别给我添乱就行,想定亲就找个老实人家定了吧。”
祁砚语气淡淡。
祁章和祁墨纵使绞尽脑汁,在他眼里,不过是丑角跳梁。
楼予深为他续一杯茶,含笑应他:“家主说得是。”
祁砚端起茶杯,抿一口后,问:“索性今日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在外面吃点?”
“好啊。”
楼予深欣然应下。
金主需要出门散心的时候,她就得将人陪好。
……
半个月后。
郡守府内。
身着锦袍的青年女子站在桌边,研墨时,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座椅上的人。
书桌后,坐在椅上的妇人拿着信笺,面色阴沉。
“母亲,出了什么事?”
妇人没有开口,只是将手中信笺往女子那边递去。
王逸轩搁下墨条,接过王瑞祥手中的信笺,逐字逐句细看信上的一条条要求。
“不怕死的东西,从祁氏灵宗手底下逃出来,捡回一条命却不知珍惜。依孩儿看,母亲不必为她发愁。她不知死活更好,自已送上门来,我们派人处置了就是,一了百了。”
“我担忧的并不是她,而是她手上不知有多少东西落到祁文颂姨侄二人手里。”
王瑞祥侧目,看向王逸轩,再看看她手上的信。
“不知该说祁文颂她们的人废物,还是该说罗忆寒那厮比泥鳅还滑。我现在更担忧,除了罗忆寒,祁氏派出去的灵宗手底下到底漏出多少条鱼。”
与匪勾结的这些事都是曲岩镖局打头阵,曲岩镖局在祁文颂名下,真出事大家都别想讨着好。
是以,王瑞祥并未怀疑过祁氏灵宗会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