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道,镇长夫人给我挖了一个坑,可我却不得不跳进去。
于是,我便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与镇长夫人轻轻抱拳,一脸歉意的说道:“昨夜,贫道前去夫人家中,多有叨扰。”
“既然夫人已知贫道的踪迹,那贫道便不再过多隐瞒,与夫人直话直说。”
“贫道探查发现,镇长的死亡极其诡异,一个正常人,在死亡后,头颅为何会发生异变?”
“我想……这件诡异的事情,自然不必我多说,夫人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身为道家中人,遇到诡异之事,必然要去探查一二,这是我的天职,所以,贫道昨夜便冒昧前往了夫人家中。”
说过这般话语,我便停顿下来,紧紧盯着对面镇长夫人,查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此时此刻,镇长夫人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只是冲我微微一笑。
随后,镇长夫人便轻声开口说道:“我夫君的死亡模样的确诡异。”
“在整个长乐镇,恐怕都没有比这件事更加诡异的事情了。”
“既然道长昨天夜里,是为了探查这件事情而来,那不清楚,道长有没有探查到可用的消息?道长清不清楚,我夫君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
我在一旁,听到镇长夫人的这两句话,整个人的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个女人的嘴太严密了,说话简直滴水不漏。
仅仅只言片语,又一次将皮球踢到了我这边,真的让我颇费心力。
同时,我从镇长夫人的话语中,已经察觉到。
她对我极其不信任,所以讲话才如此深思熟虑。
镇长夫人的每一句话,都会将最终的矛头指向我,她在力求让我多讲话,而她少说话。
镇长夫人想通过这样的沟通方式,从我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她则更好的隐藏自已的真实想法。
我看透了镇长夫人的目的,于是便微微一笑,对她摆了摆手。
我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口气,然后轻声的说道:“夫人,我与你家夫君,也颇有渊源。”
“上一次,我来到长乐镇的时候,在金三两大哥的带领之下,与镇长相识。”
“说实话,我第一次与镇长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非常和善,非常平易近人。”
“也正由于此,当你家灵儿被鬼上身的时候,我才愿意伸手相救。”
“只是不曾想到,这才短短过去了几日的时光,长乐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如此,一向和蔼可亲的镇长,突然暴毙而亡,死法又极其诡异,这件事也是让贫道颇为头痛。”
“但凡贫道探查到一丝线索,想必也要把这件诡异的事情搞清楚,还镇长一个清白,至少要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才是。”
我这番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讲出来的。
我就是要与镇长夫人打太极,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她先着急,还是我先着急。
毕竟镇长是她的男人,死的又那般诡异,我作为局外之人,冷眼旁观就好。
对面的镇长夫人,在听见我这一连串的客套话后,只是微微笑了笑。
紧接着,镇长夫人便深深看着我,压低声音,与我说道:“陈道长,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实不相瞒,在以往的时日中,长乐镇来过无数的道士。”
“那些道士们,多数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为了欺骗一些钱财而来。”
“有了前车之鉴,我也不得不格外小心,多多防备,所以这才与道长几次三番推诿讲话。”
奶奶的!
我已经跟镇长夫人聊了这么多,直到现在,看起来才正式进入与我交谈的状态。
因此,当我听过镇长夫人的这般话语后,冲她微微摆手。
小声回应道:“世道混乱,人心叵测,夫人你有防人之心,乃一件好事。”
说过这番话,我便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了。
眼下,已经到了镇长夫人说话的环节。
我想看一看,她究竟知道些什么,究竟想让我帮她做些什么。
于是,我便非常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品起这美味可口的好茶。
毕竟在山上与师父学艺的二十多年时间里,我还从未喝过如此香甜的茶水。
入口之后,茶水就如同天降甘露一般。
我一边品着茶,一边微微等待着。
只是片刻的功夫,镇长夫人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微微叹息了一口气。
紧接着,镇长夫人便与我轻声说道:“陈道长,我家夫君的死亡过于异常。”
“这种死相,根本不是自然死亡的模样,而是背后有人故意作祟。”
“我很清楚背后作祟之人是谁,可是,以我目前的力量,压根没办法与其对抗,毕竟,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妇女而已。”
“我不懂那些所谓的邪术,更不懂所谓的镇鬼驱魔道法,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夫君是被人所害。”
“今天,请陈道长来此,我是有求于道长的,我想请道长出面,帮助于我,还我夫君一个清白。”
镇长夫人讲过这番话的时候,便微微起身,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说实话,此刻我内心的情绪极为平静。
我倒是想看一看,在这个女人的背后,究竟包含着多少信息。
所以,我并没有将镇长夫人扶起来。
而是抬眼,冷冷的看向她,嘴里微微讲道:“夫人,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云游的道士。”
“我来你们长乐镇,也没有多长时间,终归说起来,还是一个外人。”
“你们长乐镇,究竟有怎样的事情,有怎样的勾当,我一概不知。”
“对我来说,我就是长乐镇的局外人,我之所以昨天夜里去您的府宅,那是出于修道者的本能而已。”
“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贫道自觉能力不足,便不想再参与此事。”
“如今天下大乱,阴阳不分,我乃区区修道之人,无法逆转乾坤,能管的事情管一管,不能管的事情,就随它而去吧。”
我这番话讲的极其平淡,我表现的越平淡,对面的镇长夫人就会越着急。
我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憋一憋镇长夫人,给她点心理压力。
让她感觉到紧迫,她才可能与我吐露实话。
果不其然,我这番话语讲过后,对面的夫人双眼之中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
此时的镇长夫人,依旧跪在地上,缓缓抬头望向我,轻轻讲道:“陈道长,您是修道之人,就发发慈悲之心吧。”
“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眼下长乐镇的诸位长辈,想要将这件事压下去。”
“他们只顾自身的利益,只要长乐镇能保持短暂的太平,那些长辈们就有花不完的金钱,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那些长辈们,根本不会在乎我夫君是怎样死的,他们只在乎长乐镇能不能太平。”
“自我夫君死亡后,我便四处拜访那些长辈们,希望他们能为我做主,将我夫君死亡的事情查清楚,揪出在背后作怪的那个人。”
“可是我好话说尽,那些长辈们却死活不肯答应,还将我夫君的尸体火速下葬,想将这件事悄悄的抹平。”
“陈道长,你想一想,我就是一个妇人,又有怎样通天的本事?如何能左右那帮长辈们的想法呢?”
“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帮我夫君报仇?所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陈道长了,我希望道长能帮帮我。”
镇长夫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看起来,镇长的死亡,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俗话说的好,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此时镇长夫人,一心想要为镇长报仇,她说的这般话语,应该可以暂且相信。
于是,我便微微弯下身,伸出双手,搀扶着夫人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慢慢的扶起来。
我在扶起镇长夫人的过程中,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眼睛查看。
发现在她的眼神当中,并没有一丝闪躲的意思。
那就足以说明,镇长夫人与我讲述的这般话语,没有一丁点的假话,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在探查到镇长夫人的情绪后,便微微叹息一口气。
继续说道:“夫人,镇鬼驱魔,乃是贫道分内的职责。”
“一般的游魂野鬼,对我来说并不在话下,只需我略微施展术法,便可以将其降服,或将其封印,或将其打的魂飞魄散。”
“可是,镇长死亡这件事却太过诡异了,我不仅没有任何头绪,也没有任何线索,我如何能帮助夫人呢?”
我这些话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我就是想要从镇长夫人的口中,往出多套一些信息,最好将她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
我想的很清楚,镇长夫人跟镇长之间生活了多年,镇长在长乐镇所做的事情,夫人想必全部知道。
我要将镇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看一看在这个繁华的长乐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还想顺路从镇长夫人的口中,探查一番金三两的信息。
我认为金三两的死亡,与镇长多多少少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具体金三两是怎么死的,想必从镇长夫人的口中能得知一二。
我正是因为想到如此之多的事情,所以才在镇长夫人面前,才会表现的极度为难。
果不其然,我的演技成功骗过了镇长夫人,她看见我如此难为的表情,微微低下了脑袋。
看起来,镇长夫人正在权衡利弊。
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必然要为她加一把火。
所以,我便冲着镇长夫人继续讲道:“夫人,镇长已经死了,你的靠山已经倒塌。”
“贫道的话……说的难听一些,如今的夫人,孤身一人,还有什么顾忌呢?”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时的夫人,就是光脚的那位,难道你还怕那帮穿鞋的人不成?”
听到我这般话语,镇长夫人缓缓抬起头来,在她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随后,镇长夫人的神色一变,又露出了忧伤之情。
紧接着,便于我轻声说道:“陈道长,那些事情一旦说出来,恐怕我的性命堪忧。”
“我的生死无关紧要,可是我无法接受,就这样冤屈的死掉,我总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死后的世界里吧?”
“我夫君死的那般诡异,我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披上一件大红袍,希望我夫君变成厉鬼,可以报仇雪恨。”
“可是……我心中很清楚,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人活着的时候,都没办法左右凶手,死了变成鬼又能如何呢?”
听到夫人的这般话语,我心头微微一震。
原来,镇长身上所穿的那件大红袍,真的由镇长夫人亲手缝制上去的。
看起来,在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天大的秘密。
否则的话,镇长夫人不会拿自已夫君的尸体开玩笑,更不会为他缝制大红袍。
于是,我便微微点头,与镇长夫人小声回应道:“夫人,阳间事,阳间了,阴间事,阴间再去做,阴阳本就相隔,无法互通的。”
“你希望让你的夫君变成厉鬼,然后回来报仇,那仅仅是你的希望而已。”
“你心中应该也非常的清楚,能以如此古怪的手段,将你的夫君杀死,此人想必根本不会惧怕所谓的厉鬼。”
“如果想为你的夫君报仇雪恨,如果想让你的夫君,在九泉之下能得以瞑目,恐怕还需要使用人世间的手段。”
“将杀死你夫君的仇人亲手斩杀,亲手将其碎尸万段,这才是我们活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这番话说过后,心中也被自已的话语震慑到。
我可是净明道的陈一啊,我可是一个修道之人,怎么能说出这些仇恨的话语呢?
可是,面对镇长夫人,我又不得不这样说。
我需要用语言激一激她,只有让镇长夫人下定决心,我才能从她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果不其然,我这番话说的还非常管用,镇长夫人听见我的言语后,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镇长夫人又微微叹息,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无尽的悲伤,与我轻声说道:“陈道长,我……我还有难言之隐。”
“我还有一个小女儿,她的名字叫做吴灵儿,想必道长你也认识。”
“我的灵儿,从小体弱多病,我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为其续命。”
“然而,最近这些时日,我小女儿的身体出现了异样,为了治好他的病,迫不得已将她嫁给别人。”
“灵儿就是我心中的一块心病,久久无法放下。”
镇长夫人的这般话语,说到此处便微微停顿。
她缓缓抬眼,瞧看了我一番,似乎在从我脸上探查反应。
其实,我听到镇长夫人的这些话语,心中已清楚了个大概。
看起来,我恐怕需要向镇长夫人做出一定的承诺,应该是要保全她的灵儿。
只有将镇长夫人的心病安抚下来,她或许才会开口与我说实话。
然而,我却并不想揽下这一堆糟糕的事情。
毕竟,我身边已经有金轩儿和小谷子等人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