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说法

楚王在府上砸落了不少瓷器玉器,自太祖起皇子便无不立功先封王的先例,一个蛮夷女子所出的皇子,越过了大皇子先封了王,还把临川划给了他。

“王爷息怒,圣上此举瞧着是给罕原颜面,实则定是动了立嫡立长的心思,立了太子怕是要对王爷动手了,后发受制于人,王爷我们何不来个先手,占据优势。”

“王爷,等到大皇子祭祀太庙再起事,这乱臣贼子的帽子便摘不下去了。”

楚王焉能不知眼下形势,焦灼地单手扶额在殿中踱步,“南梁王府那边如何了?”

“回王爷话,乐安王自回了都城便一直待在府上,未去禁军点卯。”

“小的愚见,江颂必定是蛊毒发作了,侵蚀了五感,怕露了怯在府中休养。乐安王重病,实乃天助王爷。”

那人又说了一通天命所归的吉祥话,哄得他的焦躁缓和了几分,冷静下来才道,“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不愿先手做这个恶人,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先前让你们去办的事,如何了?”

楚王的视线在他们一行人里面逡巡,最后曹勇站出来,答道:“回王爷,陛下知晓南梁王在暗中调查当年一事,暗中阻挠,小的不敢将证人贸然推出去,万一败露,于陛下那处不好解释,只透露了些线索给他。”

“南梁王府里皇帝的眼线密布,消息刚递进去,线索便被人抹了去。”

楚王摆了摆手,不再追究此事,“消息递不进去,便让消息长脚走出南梁王府便是,命人将乐安的情况传出去,将声势闹大些。”

曹勇领命。

“手脚干净点,这消息必须得从南梁王府传出去。”

“是。”

既要用她,又要疑她,皇兄手握利刃多年,生怕另一端长出尖刺刺向自已,踌躇纠结挣扎,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番田地。

偌大的王朝,他不信,少了一个江颂会如何?

当年若是他做主东宫,定不会给自已多埋一颗雷。

还是一颗随时会将自已炸得粉身碎骨的雷。

“皇帝自诩仁善,挂念手足亲情,所作桩桩件件却与信念相悖,说的好听是他,做的最绝的还是他,瞧瞧,把永宁公主留下唯一的血脉戕害成什么样了?”

殿中幕僚面面相觑,楚王捡起几颗鱼食掷入鱼缸中,缸中金鱼聚集一团分而食之。

“本王手执白子,还是等皇兄先手吧。多年手足情谊,总叫人不落忍。”

“诸位都站着做什么?坐吧。”

……

江颂身中蛊毒一事在坊间传遍了,朝中武将多为梁平侯旧部,同梁平侯出生入死,那是过命的交情,待江颂如同亲叔叔。

是江颂领兵去了边塞,众人忌惮文官以结党营私为由弹劾,才渐渐走动得少了。

武将联合上书向皇帝施压,求个真相,奏疏在政事堂被祝砚扣下,几人性子急等不来回复结伴入了宫,几个小老头气势汹汹杀到朱雀门,巧的是今日金吾卫左进当值。

起初他还拦了一下,这人亦是老侯爷旧部,屠户出身能混到今日仰仗的亦是梁平侯提携。

几位老将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左进算是听明白了,若是搁在平时可能只是三分怒意,经这群人一激,三分涨到了十二分,热血上了头,也跟着进去想要个说法。

大成崇文抑武,他们这些武将受打压多时,心中早有不忿,替江颂讨说法的心占了七成,借此事闹上一闹疏解心中不满占了三成。

“左某与诸位同去为王爷讨个说法。”

几人心中大喜,找到了当年一腔热血跟兄弟征战沙场的畅,丝毫不察已成为他人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几位将军神色匆匆进宫所为何事?”祝砚一袭红衣官袍,手执象牙笏板缓步上前。

江颂大婚,他们作为叔叔伯伯是去讨过喜酒的,见来人是“自家人”士气再上涨了几分。

“乐安王是臣等看着长大的,如今她不明不白身中蛊毒,太祖时期便禁了这巫术邪术,斩杀了多少异士,王爷自小养在宫中,怎会叫人轻易下了蛊?我等正因此事进宫,向陛下讨个说法。”

“这巫术消失多年,你说这好端端的人,能平白中了蛊毒?”

“王爷乃是忠良之后,折损在人心算计上,他日到了地底下,叫我们这些做叔伯的如何同她爹娘交代?”

几人说得情真意切,痛心非常。

“怎么?”祝砚故作震惊,“乐安竟身中蛊毒,怎得我与她朝夕相处,半点不曾察觉。”

“诸位将军莫要偏听偏信了。”

几人对视一眼,看向祝砚的眼神复杂了几分,祝砚推动新政,大肆敛财,打压朝中旧臣,为皇帝奔走如同他跟前走狗,“自家人”的身份难免大打折扣。

“祝大人作为殿下枕边人,不愿为殿下说话,还要拦着我等,如此偏向不怕寒了殿下的心吗?”

祝砚神色不改,“诸位……”

“祝某随王爷尊称各位将军一声叔伯,且不说乐安如何,各位叔伯无诏进宫欲同陛下讨要什么说法?是疑心陛下戕害忠良之后?”

“今日晚辈不拦着,叔伯是想打着乐安的名头逼宫吗?”

“胡言乱语!”为首的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几个老头,又老又残还手无寸铁,如何能是……”

老将军被祝砚三两句气出个好歹,呛了一口冷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如此,恕晚辈失言。”祝砚同他们拱手致歉。

左进经祝砚三言两语一点拨,清楚今日险些进了圈套,当即不作声了,心口仍一阵突突。

“乐安性子如何,诸位瞧着她长大的还不知晓。”祝砚仍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提起江颂时眼底多了几分柔情,“自南疆回来打完仗犯了懒,这才在府上歇着不爱挪窝。”

“乐安今日也在府上,她嫌这朝会无趣,晚辈出门时她仍赖着不愿起。”祝砚话锋一转,“想来眼下这个时辰也该起了。”

“坊间传闻不可信,眼见为实,诸位长辈放心不下,不妨移步王府一叙。”

几人一想,江颂这性子确实如此,以往她在雍州朝会也不见得能见到她几回,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我行我素的。

“请吧。”祝砚一摆手,语气谦恭却不容拒绝。

说是被请过去的,瞧着倒像是被押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