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靖王

“后来,庆功夜饮,醉着酒,不知怎得想着去策马,南方没有开阔的草场,哪里适合跑马,只能临安城外漫无目的地走啊……”

“再后来,走了临安城外守城的将士便问侯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我装做有正事去狱中巡视,起初我怎么也想不通只当是酒后发诨,现在细想想,是我心思不纯,朝思暮想,暗暗惦记着。”

江颂压在他身上,两人贴在一处,她自然感受到他身子的变化,见祝砚这张风光霁月的脸难得透露出些许窘迫,逗得江颂心情大好。

“进了监牢直奔你那,起初只是逗逗你,没成想脚底一滑生生将你扑倒了去。”好死不死还起了反应。

江颂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声音渐弱,“我便问你嫌不嫌……我……咳……恶心?”

祝砚当真是不记着这段了,听她这么说也没想起来,于是开口问道:“什么恶心?”

江颂嘶的一声,握着他的手腕往身下带。

祝砚:“……”

视线在空中相接,又默契地各自移开,江颂翻了个身在他旁边躺下,世事更替,当时只当是起了色心,不知今日,她会将祝砚看得比性命还重。

片刻的沉默后,祝砚问:“我是如何答的。”

江颂侧起身用手支着脑袋看他,“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病中昏沉,记不清了。”说罢,身子一轻,江颂把他抱到了榻上,帷幔滑落,炙热的吻落了下来,带着淡淡的酒香。

“忘了不打紧,我说与你听。”

“……”

“我也是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你啊,说得断断续续。”

“诸如……侯爷,不行了。”

“受不住了。”

江颂一通胡言乱语,闹得枕边人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江颂。”

“嗯,我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里气温骤降,屋里尚未点起炭火,祝砚下意识靠近热源,江颂伸手一捞,把人紧紧箍在怀里。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早过了朝会的时间,床榻另一侧已经空了下来摸不到残留的温度,房中烧起了金丝炭,温度适宜。

侍女听到动静进屋伺候他洗漱,祝砚问起眼下时辰。

“回王爷,午时了,要传膳吗?”

祝砚从主屋出来,风一刮才知初冬将至。江颂耳目不便,无要紧事不会出府,他在王府转了一圈,在练武场寻到她的身影。

江颂把双眼用红绸绑了起来,府兵在一旁陪着她习武。

府兵见她蒙着眼,怕无意伤了她,动作多少有些放不开,江颂拳风凌厉,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扣住那人的手腕,将人拽到跟前,一个肘击打在他侧腹,力度大得直接将人打得撞在练武场的护栏上,疼得蜷缩起身子。

“没吃饭吗?怕什么,束手束脚的,什么叫切磋?”

“给我使出全力来打。”

众人无奈只能应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陪江颂练武。

南梁王府的府兵是江颂精挑细选的,手脚功夫自然不差,江颂视线受阻,听力也不知还剩几分,祝砚看她费力躲闪,被打倒了用手撑着地面又站起来。

一个躲避不及,拳头落在嘴角。

江颂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别打脸啊,不好解释。”

祝砚听闻先是轻笑了一声,垂眸泪水无声砸落在青石板上。

怎么会不在意呢。

江颂这人,年少便惊才绝艳,红缨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策马提刀平定山河。

多么恣意快活的人生,偏偏生在帝王家,活在这烂世道。

人人恨不得把你拽下来,踩进泥土里。

平日里装出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全然不将眼疾放在心上,只说无事,过几日便大好了。

实则自已心里也没底,强装出来宽慰他罢了。

侍女拿了件大氅出来,在她开口之前,祝砚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他站在檐下没出声,盯着江颂瞧了许久。

到了用膳时辰,府兵退下歇息,江颂躺在练武场上,摘了眼前的遮挡,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上伤处不少,动一下便疼得抽抽。

缓了有一刻钟,咬牙起身,倒抽了一口凉气。从井边的木桶舀了一瓢水净手,看着水面倒映的人影失神。

侍女拿着帕子候在一旁,江颂回过神接起帕子擦脸,“王爷起身了吗?”

“午时初便起了,在书房。”

“让小厨房把午膳备好,送到书房来。”江颂吩咐下去后回房梳洗了一番,摘了发冠用木簪简单把长发束拢,推开书房门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唇角,斟酌着祝砚问起来的话,找个什么说辞好。

祝砚在府上时总会等着她一起用膳,江颂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屋。

“忙完了?”祝砚听到动静头也没抬,提着笔不知又在写什么。

“闲着无事,在府里转转。”

祝砚搁下笔看她,“嘴角怎么了?”

“摔了一下。”

祝砚没再追问,饭桌上江颂提起皇帝得了小皇子一事,祝砚夹了一块鸡肉给她,问她:“好吃吗?”

江颂点了点头,“好吃。”

“有咸味吗?”

江颂沉吟片刻,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祝砚的表情瞧不出答案,“有……吧……”

王府的厨子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尝不出味道还同覃星洲饮酒。”

江颂搁下竹筷,把手伸到祝砚跟前,这都过了一夜了,她还当这事翻篇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知错了,你打吧。”

“吃饭。”

祝砚吃完了才接过她前面的话茬,“皇帝将临川划给小皇子做了封地,封号靖王,大赦天下。”

皇帝给小皇子这个封号,靖,寓意安定,罕原野心勃勃,注定只能是冀望了。

“前阵子劳确谏言惹得皇帝不快,原先命他在府上思过,后来朝臣弹劾,刚大入了大牢便遇上大赦,不日便会南下赴任。”

江颂:“真不知道该说这老小子命好还是不好了,他这把年纪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扛不扛得住都难说。”

“嗯,他也是这般想的,他小儿子留在禁军,他托我多加关照,我应下了。”祝砚打断了她的思绪,江颂回过神来想劳确的小儿子是……

对号入座后好一阵心虚,用茶盅挡住了半张脸,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少装傻充愣。”

“你应下的,我自当竭尽全力。”

劳子行若是能在军中混个职位,劳家的门楣也不算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