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心情不错,晨钟敲响时她已穿戴整齐策马去了禁军校场,以往到了午时亦不见的有人干正事,如今见他们正在跑操,江颂心甚慰,加入队伍围着校场跑了十圈消耗了过剩的精力。
军营的早膳很简单白粥配几个小菜,今日生活不错一人加了两个蛋。
江颂热得褪去了外衣,粥水沾到下唇烫到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她心虚抬眸,周遭的将士连忙收起视线,心虚得左右乱瞥。
左进升了职受了陛下嘉奖,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难免不过脑子,“总督,你嘴怎么破了?”
“上火。”江颂含糊道。
左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东市柳大夫医术高明,前几日家母头疼了几日,柳大夫几帖药下去便好了。那医馆离校地不远,大帅回府顺路去看看。”
江颂:“……”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聒噪。
禁军考核由左进、曹勇统领,几天时间已淘汰了八千余人,江颂不怕开罪人,那些连刀都提不起来得公子兵全叫她遣回家去。
闲下来她便去寻了早前从豫北军退下来的将士,组了一支看家护院的队伍送到郡王府。
青木功夫不赖,但偌大的郡王府单靠一个青木双手难敌四脚,说了护着他便做些实际的。二来这些人也能替她盯着祝砚一些。
她对祝砚的肖想程度超乎她的想象,既要将人留在身边,便断不能让他多生事端。
挽弓瞄准,箭矢划破长空正中把靶心红点,力度大到靶子裂口大了几分。
江颂将弓箭递给身后的士兵,看着他挽弓箭矢脱手,射中了红心周围那一圈,准头还行力量不足,“再来一次。”
士兵依言照做,江颂敲了敲他的肩,“沉肩,手臂稍微往下压一些,力量拉满。”
箭矢飞出去,正中靶心,江颂不再盯着他。
手下来报:“总督,赵公公来了。”
江颂:“……”他丫的又做什么来了?江颂发觉自打她砍了赵五那东西,还真是孽力回馈,这赵怀钰总时不时到她面前来恶心她。
她回来了营帐,那赵怀钰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王爷。”
江颂见他手上没有拿着玄黄的圣旨,心下稍安,“赵公公前来有何贵干。”
“王爷可是忘了听学一事,今日陛下召见太傅询问殿下们的功课,聊起王爷才知晓王爷尚未到宫中听学,特命奴婢来请王爷进宫。”
事情是这样的,皇帝偶有一日批阅奏折时想起江颂写的那篇奏疏,太傅讲学已有几日,这次江颂倒是乖觉,这事放在她少时,一日功夫江颂的“罪行”便罄竹难书。
如此风平浪静,里面必定有鬼。将太傅传唤过来问了才知,江颂这些时日一直未到宫中听学。
真会给人找事,江颂提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口,“你瞧我这有时间吗?”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奴婢。”赵怀钰拱手道。
江颂无处反抗,含糊说明日便去,好说歹说将那赵怀钰从禁军校场送走。巡察完毕,城中宵禁后安排好夜间巡防,江颂方才回了郡王府,祝砚仍未歇下,在院中煮茶,狸奴窝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你倒是挺喜欢?”江颂弯腰右手在狸奴身上抓了抓,狸奴发出舒服的噜噜声,摸着毛发蓬松祝砚应当是给它洗过澡了,“你平日里总待在府中做什么,不出去走走?”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祝砚烹茶给自已斟了一杯,被江颂眼疾手快地抢走又一饮而尽。
“夜间饮茶不利睡眠。”江颂知晓他在话里话外控诉她派了这么多人到府中监视他,话不能这么说不是,“那些家将皆是自豫北军中退下来的弟兄,自是信得过的,你这郡王府总得养几个看家护院的,横竖月例由我出。”
“王爷阔气。”祝砚说着便起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将门阖上,江颂被她关在外面几次,快步跟上去在他关门前将手插了过去,十指连心,在战场上挨了两刀都不叫唤一声的人捂着手疼得直跳脚。
祝砚动作一顿,淡声道:“再叫大声些,最好将屋顶掀了的好。”
“说正事。”江颂收敛起声音,祝砚闻言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能说出什么正事来,随即听见江颂说,“给我吹吹。”
祝砚:“……”
在祝砚关门前江颂总算不再玩笑,“明日宫中听学,同我一道去。”
“我去作甚?”
“伴读啊。”江颂侧身进屋,“你如今领着梁州郡王爵位,梁州有府尹,实际就是个吃俸禄的闲职,同我进宫我寻个机会在六部中给你谋个官职。”
江颂扣住他的腰身往怀中一拉,“阿砚,你腰好细。”
朝中暗流涌动,江颂再自负亦不觉着将祝砚护在身后是个好法子,她需要祝砚有自保的能力,最好能与她并肩。
祝砚沉吟不语,这人还正经不过两句……
江颂是有意在朝中培养自已的势力,皇帝手眼通天,郡王府、江府不可能没有他的眼线,江颂这是打算明着来。
“聿礼,多一个助力好过多一个劲敌,不要骗我,也别背叛我。”
江颂喊他的字时韵调总是缠绵缱绻的,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情意。祝砚声音平淡没什么起伏,“知道了,回府去吧。”
“为何还要回府?我直接在你府上住下便是了,我身量小,你分我半个床榻便够了。”
祝砚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实在没瞧出来小在哪里,“我还是改投楚王帐下好了。”
“你可以试试。”江颂圈着祝砚的腰身,将他一把扛在肩上,“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次日清晨例行去校场点卯,辰时马车方才停在玄武门外,进入崇文馆时,讲学已开始,太傅命她进来坐下,殿内仅剩一张空桌,江颂领着祝砚坐下。
太傅今日讲的是《论语》起初江颂还是支着脑袋听的,每隔一炷香的时间脑袋便会下滑一些,最后下巴抵在桌上双手自然垂下,双眼紧闭。
昏睡了一个时辰,一睁开眼便从书箱里翻找,不多时掏出一只盐焗鸡来,祝砚一路跟着她竟全然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跑到她书箱里的。
这外头用油纸包着还是渗出了一点油出来。江颂撕了一个鸡腿在书案底下递给祝砚,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
祝砚看着她手里那个泛着油光的大鸡腿,没接。
江颂自已收了回去,用额头抵在书案上借着书案的掩护咬了一块肉下来,腮帮子动了动。
她若是拿点糕点出来也就算了,油纸一打开,满屋飘香,殿中人人可闻。
江颂本人对此并不甚在意,甚至小声地问前座那人要不要来一点。
前桌那人转过身来,小脸长得还怪精致的,叫江颂眼前一亮。江颂通过书案下的空隙与前座完成了交易,趁太傅讲学,借着那个声音的掩饰小声问:“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平康坊,殿下说了下次来还点我,叫我苦等了许久。”
江颂:“……”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祝砚一眼,祝砚正垂眸写着什么,看着颇为专注,江颂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若殿下定个时间,莫让奴家空等。”劳子行掐着嗓音道。
“酒后一句玩笑话,别放在心上。”江颂汗颜。
这以艳曲在雍州城闯出一片天的相府二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劳确那老竹子是如何生出这放浪形骸的小竹笋的?可见这劳相于教育上可谓颇有造诣。
临近饭点,这股香气将人腹中馋虫勾了出来,因而这只鸡在得了江颂首肯后在殿中流转起来。
站在台上,殿中各个角落发生着什么,太傅一眼便能瞧仔细,江颂来之前学习氛围还是挺浓厚的,她一来这些世家子贪玩的那股劲又上来了,他在盐焗鸡通关之路上将其拦截,截下来时只剩副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