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
自陈武死后除了江颂,被架在刀尖火燎的还有失手伤了陈武的包英杰,包英杰乃家中长子,禁军薪俸高,一家人都指着他生活。
摊上陈武这事实在倒霉,吃了这哑巴亏还真是没地儿说理去,可这人真不是他打死的。
雍州府衙役来禁军校地抓人,他心都凉透了,还当雍州府这般匆匆定了案,认定他是杀人凶手了。
江颂挡在他跟前,用刀柄抵住了来人的肩,“怎么个说法?定罪了吗过来押人?”
“王爷,只是带到雍州府问话。”来人不敢同江颂呛声,找了这么个说辞。
“怎么个问法?上手段吗?还是坐下详聊?”江颂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问话可以,我需要保证我手底下人的身家性命,没有定罪前你们敢用刑,小心我将你们连同你们上头的人打包告到御史台。”
“不上刑,只是问话,王爷稍安勿躁,不放心,可以叫你的人跟着,下官保证包同僚全须全尾地走出雍州府。”
江颂看了一眼包英杰,被他眼底的光芒闪得脚步一顿,抬手召了两个人过来陪着包英杰去雍州府,随后看向包英杰,“有什么说什么,硬气点天塌下来我顶着。”
包英杰点头拱手,“请总督放心。”
江颂在战场上混了那么久,什么伤致命一看便知,那日比武包英杰手下留情了,甚至没有使出全力,那陈武除非原本身体有隐疾,才能叫这几拳打死。
若真是有隐疾还能入禁军籍,再被包英杰这倒霉蛋失手打死,实在也怪不到包英杰头上,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有多少人涉事其中。
江颂和左进提了这件事,左进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江颂琢磨着他进来是否有些失了分寸,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事不急,得罪人还是一次得罪一些的好,一次得罪一群容易惹火上身。
江颂到陈武的营帐转了一圈,从与他亲近的人嘴边得知他零零散散管人借了有三十几两,问到什么时候还钱便支支吾吾,没个准信。
陈家虽是清流世家,家中在雍州也有不少铺面,陈武在禁军每月俸禄不低花钱这般大?
江颂的指尖在他的书案上轻刮了一下,落了不少灰,她捻着手掸去指尖的灰尘,“去查查陈武将钱花在哪了。”
左进闻令去了。
“……”
祝砚端坐在临仙阁二层靠窗的位置,看着江颂策马从朱雀大街过,一个眼神示意青木将人推下去,青木得令,将人口中塞着的布条取出,推到朱雀大街上。
江颂及时拉紧缰绳才没叫这人命丧马蹄之下。
这人在临仙阁门口大闹,里面吃饭的人跑了大半,临仙阁的伙计一个个提着木棍出来,对着这人一顿拳打脚踢,“要撒泼到别处去撒,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瞅准了她过来才被推出来的,江颂狐疑地往周围看了几眼,临仙阁的二层的窗户被推开,祝砚双手撑着窗台向下望,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江颂默了一瞬。
祝砚唇角微勾,垂眸看向她。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江颂自马上下来,挥退了临仙阁的小二,“当街无故伤人按律监禁两月,你们想见官吗?”
小二见她一身军装,连忙求饶,“官爷,这人在哪里撒泼不好,在我们店外叫我们如何做生意,客人都被吓跑了。”
江颂三下五除二将人手脚捆绑起来,一样的发作症状,嘴里喊着要烟,眼看着这人已经翻起白眼,出现口吐白沫的症状。
四肢抽搐着,下身失禁流出了一滩难以言说的黄色液体。这下连拿着木棍趾高气昂的店小二都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
诚然祝砚是有他的用意在,只是这人挑选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江颂因为蹲在他身边,一个躲闪不及那摊蔓延开来的尿液沾到了她靴底。
男人身子已经抽搐了,江颂将指节抵在男人鼻尖一探果然已经没了气息,瞧这人身上一身书生装扮,从衣衫材质绣工看还是个有些家底的考生。
江颂招了招手,命离她最近的店小二府衙报官,待那人走后她方才悠悠站起身,拍了拍手,退到一旁。
进都城赶考的人,有点家底都会选择住在临仙阁,这人又药发倒在临仙阁门口,江颂拉了一个小二过来问询,拿着棍子的时候面露凶相,到她面前里面变得畏畏缩缩,两步的距离都挪动了好半天。
好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官爷,怎么了?”
江颂抬了抬下巴,“这人是你们临仙阁的客人吧,认识吗?”
那小二摇了摇头,在江颂高压的视线下很快又点了点头,江颂啧了一声,“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小二对这个男的是有点印象的,这个男人出手阔绰,伺候得好得话时常能收到他给得小费,多的时候能有一吊钱,这么多钱够他们这群人捧着他的臭脚说遍好话。
他说他是来参加科考,平日里不是喝酒便是逛花楼,完全不见他读一册书,但这人却信誓旦旦表示自已一定能考上,金榜题名。
掌柜的闻声出来,府衙派了两个衙役过来,恰巧是今日在禁军中见过面的两位,这人来了便大声喊道:“谁报的官?”
江颂自客栈出来,两人表情一滞,连忙抬手作揖,“卑职问王爷安。”
“行了,虚礼免了。”江颂抬眼看了地上躺着那人,“人已经死了一会了,同陈武一般倒地抽搐不省人事,没一会便没了气息,周围这么多人瞧着,不信你们找人问问。此事性质恶劣,若是府衙处理不了便转交刑部,不要耽误时间。”
“是,王爷。”
江颂摆了摆手,“快把人带走吧,别在这里堵着。”
两人应声告退,雍州府衙背后站着楚王,按照正规流程这样的案子是该先交由府衙处理,倘若直接越过府衙送往刑部,少不得又要遭人诟病。
死者名叫赖茂泽,扬州人,年二四,今年是第三年进雍州赶考,前两年来也是住在这临仙阁。她从掌柜那里翻看了死者的消费记录,大致算了一下,一天开销在一两银子左右,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
跟着小二去了男人住的房间,四下翻找了一通,屋里长期关着门窗,气味很复杂,一股木材味道混杂着东西燃烧后的焦味萦绕在鼻间不去,江颂用袖口捂着鼻子,跨进了那间屋子。
进京赶考来了,一本同科举相关的书籍都没有,“劳大仙”的词集倒是找到了两本,江颂大致翻找了一下,又问那个店小二,“这位同你说今年定能金榜题名?”
小二点头如捣蒜,“草民不敢欺瞒王爷。”
江颂摆了摆手让他先退下,阖上门窗后下到二层,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江颂牵上自已的马回了郡王府。
祝砚正在庭院里喂猫,蹲在地上给碗里添粮,将煮熟的鸡蛋剥掉蛋白,掰碎了放在碗里,听到声响头也没抬一下,“回来了?”
江颂一把拎起狸奴的后颈,将它提起来抱在怀里,这小家伙明显更喜欢祝砚一些,不愧是她捡回来的,眼光像她。狸奴在她怀里挣扎了一下,喵喵叫了好几声,见实在挣扎不开便放弃了,这性子像它爹,江颂心里这般想着。
祝砚将猫碗挪开了一尺的距离,江颂好笑道:“我又不是没长眼睛,还能将你这猫碗踹翻了不成。”
祝砚没解释,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子,“别逗它了,放它下来吃饭。”
江颂把猫放在怀里掂了掂,“重了不少。”说罢松开手任其跳下去,翘着尾巴“搔首弄姿”地走向了祝砚,并在他小腿上亲昵地蹭了蹭。
江颂:“……”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