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拿捏着玩笑的尺度，在祝砚开口说话之前抢先说道：“知你不愿，我没应下。”
狸奴因为她紧张收紧的手臂炸了毛，叫声尖锐，她松开手上的束缚小家伙一把从她怀里跳了下来，撅着腚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你怎知我不愿？”祝砚淡声说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江颂以为自已听错了，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大奖砸晕了一般，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嘴角忍不住上扬。
“傻笑什么？”祝砚瞥了她一眼，“皇帝起了这种心思，此次不成往后还会再找机会，躲不过的。”
他藏了半句话在心里，皇帝执着的江颂的婚事，他不过是顺带的，究其根源还是江颂高调招摇地宿在郡王府，大成重视礼教，此举实在太过离经叛道。
没了他，往后还有其他人，江颂不可能将婚事搁置一辈子。
一想到其他人……
“你若是顾忌自已的婚事不愿对旧部下施以援手，此事传出去，你在军中的声望势必大打折扣，人心难聚。”祝砚起身回屋，“你好好考虑。”
江颂三两步向前从后面将人揽在怀里，“以你为先。”
换做其他人，她这个吃不到饭能连桌一起掀了的性子，怎么都不会应下来的，皇帝说出祝砚两个字时她迟疑了。
内心的渴望破土而出，思绪乱飞生长成了苍天大树。
人在屋檐下，哪能事事以他为先。江颂这话一出，让他觉得他当下说不江颂能为了他抗旨不遵。
“官旻君保不住了，出了舞弊一案春闱成绩作废，我放她进考院的事情皇帝知道了，没发落我，但想走科举入仕这条路子却是不能了。”祝砚身子微僵，江颂为了缓和气氛转移了话题。
“知道了。”上一世官旻君并未在此时暂露头角，前世黑金烟一案并未在此时爆发，科举舞弊案亦是在几月后才被揭露。
江颂接着说道：“科举不成，恩荫举荐可以，雍都进不了放到地方去还是可以的，只是品阶不高。”
大成的官员分为三类，其一为皇亲，二为科举，再有便是通过高官恩荫，恩荫的范围不仅包括族中子弟，还包括友人、门客，德宗时期朝中权臣拉帮结派，修改了恩荫的制度，添加了诸多限制，恩荫入仕大多会下放到州县做地方官，至今此项制度暂未废除。
“不急，先搁置吧。”
“……”
劳府。
劳确正忙得焦头烂额，劳子行不要命地直直撞在枪口上，“爹，我想入禁军。”
劳夫人连忙拦住他，“行哥儿，你别跟着裹乱了，快回你院子去。”
劳子行看他们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知道出事了，“怎么了娘？”
“同你没有关系，快回去。”
劳夫人话音刚落，劳确抬眸看向自已的不正经的小儿子，回过神来问他：“你刚说什么？”
“我想入禁军。”劳子行挺直了腰板说。
劳确闻言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劳子行，你说你要入禁军？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别给自已添堵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怎么就三脚猫功夫了，你让不让随你，总之我是去定了。”劳子行扔下这一句扭头就走，劳夫人看着任性的小儿子，气得面红耳赤的夫君，左右顾不上。
“都让你给惯坏了。”劳确气急口不择言。
劳夫人自知做错了事，一天没敢在夫君面前开口，火压久了愈烧愈烈，左右瞧着屋中无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拧着劳确的耳朵，“老娘给你脸了？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吗？你一点责任也没有？”
“夫人夫人。”劳确吃痛，放轻了语气，“轻点。”
劳夫人哼了一声，松手拢紧身上的外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行哥儿倔得很，你不让他偏要去，放在以往也就罢了，如今禁军是人待的地方吗？前阵子还打死了人，我不管，说什么我都不能让行哥儿去。”
“我看他想去便去，正好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劳确嗤了一声，胡须微动，“一天天正事不干净会给人添乱。”
说起正事，劳夫人面上一僵，“那赖茂泽一事该当如何？”
劳确佝偻着背，看向夫人又不忍数落，“卢沛与我多年死对头，被他抓住把柄少不得要脱一层皮，如今只能从证人身上入手，叫他攀咬旁人。”
“我在考院中不知，那赖茂泽一案闹得轰轰烈烈，你如何不知还敢收了他的银两。”
“我怎知他原是安排了别人替考，他死了，那替考的书生竟还敢顶着他的名号科考。”劳夫人一拍大腿，“老爷，此番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劳确沉默良久，她总算意识到了。
“你无需忧心，我会处理的。”
他们两个是少年夫妻，早些年他只是个穷书生，慧娘下嫁彼时尚未成名家中揭不开锅，慧娘做了不少差事养活起全家，太祖起事时他还是军中一个不入流的文官，得上级举荐，辅佐太祖入主雍都，日子才好过起来。
慧娘过惯了苦日子，银钱捏得紧，不同于那些名门贵妇，她只爱金银。
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些年往他府中塞钱的不在少数，小事慧娘自已做主收了，大事她还会同自已商量一二。
他作为春闱主考，不少人愿意花钱买个官做，慧娘收了钱将这些学子的文章通过食盒递到考院内，评卷时有糊名和誊抄的制度，只能通过学子书写习惯和文风来加以判断。
这些花了钱的他会给个高分，只要不是太烂的进榜却不成问题，高中后他在朝中活动给他们安排个不入流的小官做。
此事行了多年，首次出现纰漏，归根结底还是赖茂泽行事太过没谱，花钱买官还不够，连科举都找了人替考。
劳确喊来手下的人，让他们去查当日是赖茂泽在朱雀大街是怎么死的。
手下领命去了，他简单收拾了一番递了帖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