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马车缓慢前行,因着楚王大婚皇帝大赦天下,今夜无宵禁雍州城中热闹非凡,江颂掀开马车的帷幔,借着花灯的光亮窥见了盛世卷轴上光芒万丈的一面。
御赐的王府正门朝向朱雀大街,地段在雍州城数一数二,牌匾还是皇帝题的字。
这还是江颂第一次迈进王府的大门,这座落了灰奢华太过不好脱手的宅子重新修缮后添了点人气。
她没有直接回主院,去了后院花园后背倚靠着凉亭的柱子,凉亭四面通风,寒风夹雪面上一片冰冷,她取了一包鱼饵抛入荷塘中,池水还未冻住,鲤鱼争先恐后地抢食。
江颂唤来小厮让他们上酒,良辰美景,对月独酌,她也学学那酸儒的做派。
脚步声响起,江颂将鱼饵悉数抛了出去,回头想接住小厮手中的酒壶,目光捕捉到一抹黛青色的衣袍,御赐的锦缎,乐安王府家底再厚也断然没有小厮能穿戴上此种料子。
江颂伸手的动作一顿,心跳如擂鼓,目光上移对上那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她怀疑自已醉狠了,眼前都出现幻象了。
“怎么不说话?”祝砚将酒壶放在江颂手中,“今日楚王府招待如此不周?没备足酒水让王爷喝个尽兴?”
江颂双耳嗡鸣,呆愣在原地,只觉着听不真切,瞧不清楚。
祝砚并未料到江颂再见到他是这副模样,当下只觉得自作多情,藏于袖中的十指收紧攥成了拳。
“祝砚不打扰王爷赏月的雅兴了,先……”话音未落,酒壶坠落地面发出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酒水四溅开来,酒香四散,酒气夹着风雪香醇中夹带着丝丝凉意。
正如江颂的怀抱亲吻。
祝砚双唇连同到了嘴边的话被江颂用吻封缄,大脑成了浆糊,混沌间仅剩一个念头,这人今夜到底是喝了多少?能喝出这一身的酒气。
真实和虚妄的边界变得模糊,即使眼前人只是心中妄念的外化,酒终有醒来的时刻,纵然只有片刻欢愉,江颂也不想放手。
江颂的手垂落在祝砚腰间,扯掉了他腰间的束带,祝砚抓住她的作乱的手,“今是想同我一起冻死在这凉亭中吗?”
就是玩这种把戏,是不是也该选一个好天气?至少在盛夏时分,再不济初春?他被江颂压倒在凉亭的石桌上,凉意隔着狐裘密密麻麻地刺激着后背。
江颂不管不顾地拨开他的外衫,作势要在这里把事办了,祝砚拢紧衣裳,瞧着江颂一副魇着不甚清醒的模样,暗道大事不妙。
“江颂,回屋里。”祝砚攥着她的衣襟将她扯了过来,“回屋里你要做什么都随你,你想要在凉亭里睡一晚也行,起开别挡道。”
江颂思索了片刻,消化了祝砚的话,趁他不备用抱孩童的姿势将他托在手臂上,府里来往的人不少,祝砚丢不起这个脸,冷声道:“放我下来。”
“阿砚,别闹我了。”江颂无奈道。
难为江颂还能找到主屋,屋中炭盆早备好,此时烧得正旺,江颂的忍耐到了极限,把人抵在门上,锦缎华服坠地。
……
……
白天酒水用得太多了些,拂晓时分江颂醒来起夜,意识模糊,反应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趁她醉酒往她床榻上塞人?
江颂怒急掀开褥子,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敢爬上她的床榻。借着晨曦的微光,江颂看清楚了怀中人的模样,祝砚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祝砚冷得瑟缩了一下,江颂连忙把褥子给他盖上。
江颂真想给自已来一巴掌,又怕动静太大吵醒身侧的人,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哪知一夜缠绵后竟还未清洗便倒头睡了过去,当真不是人。
祝砚半个脑袋埋在褥子里,双颊泛着红晕,费力地睁开眼瞧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去哪?”
“叫人备水,身上要……”江颂轻咳了一声,“清洗干净再睡。”
祝砚不愿再分眼神给她,鼻子堵着呼吸有些费力,江颂将手背贴在祝砚额头,有些发热,她寻着祝砚藏在褥子里得手腕,用她不太精通的医术给他把脉。
“你在梁州又染了风寒?”江颂知他醒着,沉声问道。
祝砚将手缩了回去,一言不发,江颂做错事在先,好似没有质问的底气。
王府的浴池是她特地命人修建的,用偏房改成,打通了主屋,江颂命人将浴池的水放满试过温度适中回屋将人连同褥子一起抱了过来。
热气氤氲,祝砚双手搭在池壁任由身子泡在热水中,水波微漾,江颂下水后双手放在他腰间,“阿砚,我帮你。”
祝砚:“……”
“起开,我自已来。”祝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你看不到。”
“……”
“怎么突然回来了?”江颂意识清醒了,总算问出了这个问题。
祝砚红着脸,不知是热气蒸的还是臊得慌,脑子昏昏沉沉,只剩一个念头,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昨夜我是醉得太过了,我……”江颂想为自已辩驳两句,张了张嘴又找不到替自已的开脱的说辞。
祝砚闷哼,“够了吧,你要搞到何时?”
“梁州府衙现银不足,回来筹些银钱。”祝砚从池子里起身,取下挂在屏风处的帕子裹在身上,江颂趴在池壁目光贪恋地在他身上游走。
这浑身上下的痕迹昨夜该是多美妙的一夜,她这脑子怎的记不起一星半点,记忆在凉亭喂鱼处戛然而止。
“如何筹钱?同钱庄借?还是变卖郡王府的府邸?”
江颂懊恼地从池子里起身,房中丫鬟已收拾妥帖,褥子换了干净的,江颂跟在祝砚身后回屋,“户部那群老狐狸钱捏得紧大抵不会出手,陛下……”
“我想也是不会的,梁州一事做得太满遭人忌惮,出了差错,想拖你下水的大有人在,陛下如同台下看客,怕是只盼着好戏登场。”
祝砚给自已斟了一杯茶水,茶是下人新换的上好的雨后龙井,他润了润嗓方才悠悠回道:“王爷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办法倒是有一个,离开梁州前我同你说梁州一事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会替你兜底。”江颂从妆匣盒子里取出库房钥匙放在他掌心。
祝砚收拢五指,江颂因弯腰俯身的动作发丝垂落在他肩上,发尾沾了水濡湿了他肩膀的布料,发丝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扫过他的肩颈,逗得人心间发痒。
祝砚神色如常,淡然收下了乐安王府的财库,“我与你立个字据,连本带利两年还讫。”
江颂别过头咳了一声,死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给你的你直接收下便是,你当我是下聘了,如何能叫你不清不白地跟了我。”
祝砚垂眸轻笑,“也行。”
千金难博美人一笑,江颂看得怔住了,细算起来还是她赚大了。
她说这话时心里没底,只当是玩笑,却不曾想等到了肯定的答复。
反倒怔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