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病重,皇后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夏皓瑞年纪小身子弱,连着烧了几日,身上的衣衫刚换上干爽的很快便汗湿了。
太医为夏皓瑞施了针,温度降了些许,连同脉象也稳定了下来。
夏皓瑞昏昏沉沉只觉着身子痒极了,迷糊间想用手去抓来止痒,双手却被死死地被绑在头顶。
“瑞儿,你醒了?”皇后萧妙春招了招手,婢女将温好的汤药端了过来,萧妙春接过,舀了一勺喂到夏皓瑞嘴边。
夏皓瑞烧得口干舌燥,就这勺子将汤药吃了进去,苦得直皱眉。
皇后再舀一勺过来,他连忙别过头去,不愿意喝了,“太苦了,母后。”
“良药苦口。”萧妙春用帕子揩去夏皓瑞唇边溢出的汤药,“身上觉着如何?”
“痒得难受,母后快将儿子的双手解了。”夏皓瑞皱眉挣扎着,手腕上的布条收紧,勒得手腕发红。
“抓不得,我知你痒,且忍着一些,母后叫人给你擦拭身子,快先将药吃了。”
赵怀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通传着皇帝亲临,皇后将药碗搁置在案台上,对着来人福身行礼,皇帝抬手拦住了皇后的动作,“不必多礼了,瑞儿醒了?”
“父皇,儿臣……”夏皓瑞声音沙哑极了,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身子还未大好,少说些话。”
“瑞儿醒来有一会了,身上的热退了些,太医来看过说是无大碍了,只是身上的疹子痒得难耐。”皇后替他答了。
皇帝拉过皇后的手,放在手掌上轻拍了两下,“既无大碍,你快些回去歇着吧。瞧你这脸色,莫要再累病了。”
皇后福身告退,赵怀钰的目光流连在大皇子身上,他时刻都在揣测着皇帝的心意,太后前脚刚走,皇帝后脚便来看望大皇子,瞧着皇帝拧着的眉心,心中暗暗有了猜测。
夏皓瑞被皇帝盯得后背发毛,生怕一个不慎又惹得他不快,再罚他禁闭。
精神高度紧绷倒是忘了身上的蚀骨的痒意。
“将大皇子手上的布条解开。”皇帝声音掷地有声,殿中侍奉一旁的婢女依言照做,夏皓瑞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收回手时手臂僵直发麻。
皇帝看向不争气的儿子,“往后可还敢往外乱跑?”
“儿臣知错。”
皇帝哼了一声,“朕知你痒得难受,强绑着不是办法,你若还有几分意志力,便拿出来让朕瞧瞧。”
夏皓瑞真是欲哭无泪,这染的到底是什么病,他简直要被逼疯了。
皇帝并未在殿中过多停留,出了大皇子寝殿乘上轿辇去了惠妃寝宫。近来总觉着烦躁乏力,唯有听惠妃抚琴能让心静下来。
中原的曲调听腻了,听听塞外的曲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
禁军大多身强体壮,染了疫病表现各有不同,身子好些的三五日便好了,只是面上留下了些褐色的印记。
江颂没杀那群流民,将他们圈禁起来,断了他们的黑金烟,这群人自已乱了起来,甚至不用上刑,一点黑金烟诱得他们悉数招供。
疫病起源于南部边境,交州越州一带,突瓦利用黑金烟吊着他们让这群人为之卖命。
染了这种病死亡人数极少,到了发病中期痒得蚀骨挠心,越抓越痒,吸食黑金烟可以让他们暂时脱离这种状态。
故而他们称之为“良药”。
江颂手里拿着从雍州香客暗桩处搜寻得来的黑金烟,刑犯双目赤红,死死挣扎着,如同失了理智入魔一般。
她将手里的烟抛出,命人解了犯人手脚上的镣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化作野兽扑食,红着眼争夺撕咬,人同野兽最大的差别是,人能控制欲望野兽不行,当欲望超过理智,人便不再是人。
她退出牢房,下了令,“把他们清除干净了。”
手下行礼领命。
江颂带着流民认罪画押的诏词去寻了祝砚,她同狱卒要来了钥匙没让他们同行,铜锁轻而易举被解开,她将锁链取下扔在一旁,缓步进了牢房。
天牢昏暗,这里面点了灯,还安了个床榻。
“瞧你这住的还真不错。”
祝砚头也不抬回道:“托王爷的福。”
江颂:“王妃不必客气。”
“你这也算二进宫了。”江颂笑道,俯身凑在祝砚跟前,“忙什么呢?”
“临王爷的手书,打发打发时间。”祝砚淡声答道,“疫病一事处理完了?”
江颂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薄唇。
老一辈说薄唇的人大多薄情,可不是?劳她一人在外忙前忙后,祝砚倒是在牢狱里躲清闲。
一吻毕,祝砚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同你好好说着话呢。”
“你不想我?”江颂将诏词放在书案上,用镇纸压住。
祝砚别开头去,没答。
江颂将他抱到榻上,褪了外袍躺了上去,“困死了,好几日没睡踏实,陪我睡会。”
“好好的王府不去睡,跑来天牢睡大觉,江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江颂用手掌盖住祝砚的眉眼,“想你。”
祝砚轻笑了一声,有江颂在被窝暖得很快,耳边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看来真是困极了。
床榻的帷幔被放了下来,天牢中光线不足,凑得近不用仔细分辨也能看清江颂的眉眼,初见江颂时亦是寒冬时分,她一身甲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时只觉得江颂眉眼锋利太过,这种面相大多福薄,杀孽太重,更是折损福运。
想着江颂这一生大抵坎坷,多波折。
短短一个春秋,他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如今只盼着她的日子能更顺遂些。
仔细看江颂好似长开了些,五官灵动得很。与圈禁在后宅养大的世家千金不同,她身上有独属于她的一股不可战胜的韧劲。
祝砚翻了个身平躺着,思绪发散,最后一缕意识沦陷在江颂无意识的拥抱里,困意来袭。
梦境颠三倒四,恍惚间回到了赶往梁州途中落难山洞时。
在火光的映照下,江颂炙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呆愣了片刻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江颂的食指从他的下颌滑过,颇为认真答道:“脸吧。”
肤浅,他暗自腹诽,又听江颂问:“你呢?”
他的视线垂落在江颂腰腹间,回敬了一句,“身子吧。”
江颂面上全无半点恼怒,反倒是眉开眼笑。
梦境戛然而止,对上江颂的双眸,梦境和现实重叠,江颂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醒了?”
“几时了?”
“过了卯时了。”江颂回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怕我按捺不住大发。”
祝砚:“……”
“起来收拾收拾同我回府,昨日来便是想带你回去,一见你就想睡,耽误事啊。”
祝砚:“……”毛病。
好好的人,偏偏长了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