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喉间滚出低哑的笑,颈骨发出碎玉碾过青石板的脆响。
他俯视这群蜷缩在血污中的天之骄子,指尖火苗忽明忽暗,映得眉间妖纹如活物游动。
“嘿,我想到一个极为有趣的玩意儿。”祸斗的眼眸轻轻扫过那群坐在地上、昔日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少年们。
“你们,不是都馋着那条小命吗?这样,你们拿起自已的宝贝武器,不拘什么手段,只要能把这人折磨得让我心花怒放,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祸斗已晃至众人跟前。他弓起身子,嘴里爆发出一阵狂笑,眉毛轻轻一挑,挑衅意味十足,“谁来当这个出头鸟呢?”
话音刚落,一个周身珠光宝气、穿金戴银的少年,像极了撞见猫的老鼠,吓得失了分寸,连滚带爬地扑到祸斗跟前。
他双腿发软,几乎是跪着向前挪动,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我……我来。”少年的目光中写满了惊惶与无助。
此前,他已然目睹了那些在松亭雪之前,招惹祸斗的人,被其折磨得不形、生不如死的凄惨模样。
每一幕场景都如同噩梦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不寒而栗。
也正是因为松亭雪毅然挺身而出,大胆挑衅祸斗,他们这群人才好不容易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然而,此刻祸斗的威压再度袭来,恐惧瞬间将他吞噬,让他只能被迫站出来,直面这未知的恐怖。
“哦?好啊。”祸斗看上去愈发兴致勃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金衣少年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寒光闪闪,一看便是上好的利器,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烦恼,却唯独斩不断他此刻心中的恐惧。
他几乎是哆嗦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松亭雪跟前。
松亭雪连头都没抬,或许是不屑一顾,或许是身心俱疲,痛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衣少年一咬牙,猛地将匕首插进了松亭雪的胸口。
祸斗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团火焰噼里啪啦地滚向金衣少年的腿边。
少年痛呼一声,匕首“啪嗒”落地,他也随之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
祸斗嗤笑一声,火舌卷着少年腕骨撞向石壁。
凄厉惨叫中,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我要的是撕开皮囊看蛆虫扭动,可不是看你们演兄友弟恭。"
“我……我错了。”金衣少年惊恐万分,连忙拿起匕首,一根一根地挑断松亭雪的手筋,没有放过任何一根,仿佛要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践踏在脚下。
松亭雪终于有了反应,他死死地盯着自已那鲜血直流的手,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绝望。
金衣少年似乎害怕祸斗不满,连忙解释道:“他……他最擅长用剑了,我挑断他的手筋,他就再也不会是剑道魁首了……”
祸斗拍拍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你,可以走了。”
金衣少年如获大赦,连忙踉跄着走出地牢。然而,他刚踏出地牢的一瞬,便灰飞烟灭,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明天继续。”祸斗扬起步子,满意地离开了地牢。
捆绑住松亭雪的铁链也“哐当”一声落下,松亭雪顺势倒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坚定。
——
迎来他的,并非是那冰冷刺骨的地面,而是一个充满温情与暖意的怀抱。
松亭雪睁开眼,便认出了这人,他是妖族的大殿下,名唤谢凝渊,那个在他最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人。
当日,自已被祸斗残忍地挖取金丹,正是谢凝渊挺身而出,为自已说了话,结果却惨遭祸斗的冥火烧焦了半个身子。
“松亭雪,你别睡,坚持住。”谢凝渊紧紧搂住松亭雪那冰冷的身躯,试图将自已的体温传递给他,为他带去一丝温暖和力量。
“可是我好痛……”松亭雪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松亭雪,我来和你说说我们妖族的万妖祭吧。”谢凝渊语气温柔,仿佛在用话语为松亭雪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我们的万妖祭,那可真是热闹非凡,各种妖族都会汇聚一堂,共同庆祝……”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为这阴暗的地牢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
谢凝渊染血的指尖划过斑驳青砖,蜿蜒血痕化作游鱼逐月的河灯轮廓。
残破甲缝里渗出的朱砂,倒成了点染素绢的丹青,每一盏莲灯都在他指下漾开涟漪。
"等出了这炼狱,我给你放九千九百盏河灯,要缀满鲛绡做的莲花,从城门渡口直铺到妖宫......"
"好......"松亭雪气若游丝的应答像蝴蝶掠过将熄的烛火,破碎的腕骨却固执地抬起半寸,在虚空中描摹对方未画完的并蒂莲纹。
月光透过刑窗铁栏,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织成细密的网,网住谢凝渊衣襟上逐渐晕开的血梅。
隔着梦境的水镜,谢凝渊看见往昔的自已颤抖着触碰镜中幻影。
那个被玄铁贯穿琵琶骨的青年明明在笑,碎玉般的脸庞却不断剥落星屑般的荧光,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刑架上的咒文吞噬殆尽。
一滴泪坠入虚无,在识海里荡开万千重涟漪,"说要一起看河灯的......小骗子……"
谢凝渊记得,霜花凝结在铁窗时,铁链又开始在布满水渍的砖块上拖拽。
他数着角落污水的滴答声,看月光将松亭雪身上的新伤裁成斑驳的碎琼乱玉。
银针刺入指尖的刹那,松亭雪咬住嘴唇渗出的血色梅花。
烧红的铁器烙在后背时,蒸腾的焦糊气混着松脂香。
……
谢凝渊记得,自已每晚都会守在他身边,为他讲述着不同的故事,用话语为他撑起一片天空,只盼他不会在那无尽的黑夜中沉沉睡去。
铜壶滴漏蓄满的九十九个黎明时,天终于亮了……
谢凝渊记得血色浸透的春夜里,有人用温热的掌心覆住自已眼底经年不化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