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亭雪白玉似的指尖搭在湘妃竹帘上,被晚霞染成半透明的绯色。
他斜倚在鎏金美人榻上,三千白丝垂落云纹软枕,发尾缀着的碎玉流苏随着呼吸轻晃,倒像是把星子碾碎了洒落。
“师尊,我来给你奉茶。”一道轻柔的声音,如同一缕微风,悄然传入屋内,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跪在青玉砖上的少年奉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薄胎瓷盖磕出细碎声响。
松亭雪半阖着眼睨过去,正撞见明溯先护犊子似的握住雪逝青手腕。
那截皓腕被热雾蒸得泛粉,倒比案头供着的羊脂玉如意还要莹润。
“没规矩,没有本君允许,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来了?罚抄门规十遍。”
松亭雪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依旧侧躺在美人塌上。
身姿慵懒却又透着几分矜贵,眉眼间尽是上位者的气度。
微风从那细小的窗户缝中钻了进来,轻轻地吹散了他残留的困意。
也吹动了竹帘,发出声声脆响,反正松亭雪觉得比眼前两人的声音好听多了。
“松——师尊,溯先只是觉得民间都有给师父奉茶这一习俗,他是好心,想来给你奉茶,您不必说话如此难听吧?”
明溯先的声音带着一丝倔强与不满,这番话倒是让松亭雪挺惊讶。
这孩子前世刚刚拜入门下时还算乖巧尊长,如今第一天就对自已如此放肆,倒是有趣得很。
松亭雪坐起身子,手中的折扇开始缓缓转动。
“这就觉得说话难听了?我跟你说,我不但说话难听,我还做人刻薄。想当我徒弟,就得守我的规矩。受不了了,现在就可以收拾铺盖走人。”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二人。
“还有你,明溯先,你罚抄门规二十遍。”
"抄门规时记得用寒潭墨。"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芙蓉面,只露出眼尾一抹朱砂痣,"省得你们拿狗爬字污本君的眼。"
反正这两人做什么事都绑在一起,那罚抄就谁也别想逃。
“对了,抄完后交给你们大师兄。”松亭雪可不想看到这两个家伙在自已面前唧唧歪歪。
“师尊,可还没定下来谁是大师兄呢,这可怎么办?”就在这时,江思妄掀开竹帘,一红一黑两个少年并肩走了进来。
红袂翩翩,玄衣飒飒。
“按照先后顺序,我应当是大师兄。”谢怀舟平静如水的眸子泛起一圈涟漪,直直地看着松亭雪,仿佛在逼他承认这个事实。
“谢怀舟,我比你大两个月,我才应该是大师兄。”江思妄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他很小就听说,自已是提前出生的。
就因为自已父亲一直和妖王比来比去,听说谢怀舟是三月出生,硬生生提前两个月找了名医,给自已剖了出来。
初听的时候还觉得挺荒谬的,不过江思妄此刻觉得挺庆幸,要争就争头一个。
“幼稚,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不如就在青云大会上比一次,谁赢了,谁就是大师兄。”松亭雪又甩起了折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师尊英明。”江思妄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谢怀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江思妄倚着雕花门框噗嗤笑出声,腰间银铃跟着乱颤。
他红衣翻飞如灼灼凤凰花,偏要凑到松亭雪跟前讨嫌:"师尊这般颜色,便是刻薄些也是该的。只是这扇面..."
指尖刚要触到流云暗纹,就被谢怀舟玄色广袖截在半空。
在旁边一直跪着的明溯先忍不住开了口,“师尊,你何时喝茶?难道是不想喝逝青的茶?你没看到逝青的手都在抖吗?这茶多烫你不知道吗?”
“他不说,师尊怎么知道。况且,没人逼他一直端着这杯子,又不是小媳妇见恶婆婆。”谢怀舟嘴角微微上扬,那嘲讽的话语脱口而出。
江思妄用手捂着嘴,心中暗自感慨,这谢怀舟损起人来,自已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明溯先似是被激怒,眼中带火,直勾勾地盯着松亭雪。那眼神中充满了不服与怨恨。
“啪”,一声清脆响亮,又结结实实的巴掌,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愤懑,落在了明溯先脸上。
那股冲击力,让明溯先的头猛地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红印,五指痕迹清晰可见。
松亭雪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指尖还残留着击打带来的刺痛。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明溯先,此刻明溯先眼中那充满怨恨与不甘的眼神,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松亭雪的心底,勾起了他上辈子那些不堪回首的沉痛记忆。
“明溯先,我不喜欢这种眼神,我希望没有下次。”
松亭雪的声音冰冷如霜,随即拿起雪逝青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是温水,不得不说,自已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徒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料。
“你们走吧,本君乏了。”松亭雪摆了摆手,不想再看到这几人。
明溯先还未从刚刚的巴掌中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敢相信松亭雪会对自已做这种事。还是雪逝青拉着他,匆匆离开了房间。
雪逝青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完全和上一辈子不一样。
系统明明和自已说,自已只要装作被烫到,届时会同时得到另外三人的怜。
可是现在也只有明溯先一人上钩……
虽然这辈子的攻略对象多了两个,可系统不会出错,究竟是哪不对呢?
——
“你们还有事吗?”见江思妄和谢怀舟迟迟不肯离开,松亭雪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继续待下去,便纷纷行了个礼。
走至门口,江思妄朝着谢怀舟小声开口,“这样就能被师尊扇巴掌吗?我也想要。”
话还未说完,“哐当”一声,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把扇子稳稳当当地砸在江思妄脑袋上。
“谢怀舟未敲门,罚抄门规十遍,江思妄罚抄二十遍。”松亭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怀舟捡起掉落地上的折扇,凑近,一股淡淡的竹香飘来,随即放入袖中。
美人玉扇落流光,竹露凝香袖底藏。
“师尊,为什么我比谢怀舟多抄10遍?”江思妄很不服气。
"三十遍。"松亭雪指尖一弹,茶盏凌空飞起稳稳落在紫檀案上,"寒潭水深千尺,够不够镇你的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