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鸡嫌狗厌

众人皆是神色凝重,仿若被千斤重石压住,不敢有丝毫动作。

谢怀舟已从幻境中抽身而出,而流萤灯也在此刻燃尽了最后的烛火。

残灯爆出最后一粒火星时,松亭雪指尖忽而轻颤。

悬在檐角的九转金铃无风自动,叮当声惊破凝滞晨光。

那动作细微至极,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师尊,他动了!”最先发出声音的是雪逝青,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一丝激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从前,他对松亭雪或许有着诸多厌恶与不解,但如今,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松亭雪身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已丧失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如同一张白纸般重新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那时,他第一个对话的人便是主神,那个掌控着一切存在与消亡的存在。

自已当时不愿听从主神的安排,主神却因此动怒,硬生生地劈下了八十七道雷。

每一道都如同天罚一般,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场雷劫,几乎要了他的命,让他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

对于主神,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敬畏。

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以至于方才听到系统提到主神时,他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都PTSD了。

他深知,主神若要杀他,真的可以做到。

江思妄见状,立马冲到松亭雪身边,眼神中满是关切。

只见松亭雪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了,那双眼眸中尚带着一丝迷茫与困惑。

“师尊,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江思妄小心翼翼地扶起松亭雪,让他坐在床上,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松亭雪看了看四周,目光有些恍惚,最后终于落在了北珩身上。他慢悠悠地问道:“师兄,这些人都是谁?我怎么躺在床上?虚灵洞天开放了吗?我不是应该去维护秩序吗?”

北珩明显愣了愣,他没想到松亭雪会突然问出这些问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看向西棠,希望她能给出解释。

西棠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概是时间太久,冥火吞噬了圣君部分记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惋惜。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啪”将一个传音玉佩放在桌子上。

接着慌慌张张地收起流萤灯,急匆匆地说道:“北珩师兄,我先走了。我忽然想到我家里有点事。”

“哎,亭雪怎么办?”北珩有些焦急地喊道。

“我回去想办法,这几天我就不来百岁峰了,有问题用玉佩沟通——”西棠的声音幽幽传来,她已经走得很远了。

谁不知道十七岁之前的松亭雪,那简直是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嘴毒得要命。

霜华榭十七峰的弟子,哪个没被他那张利嘴“关照”过?

一句话形容就是,松亭雪简直到了鸡嫌狗厌的地步。

此刻,松亭雪正盯着北珩,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与不解,眼瞅着就要开口发问。

北珩心中一紧,他可太清楚小师弟嘴毒时的威力了,连忙硬生生地打断了松亭雪的话。

“亭雪啊,你听师兄和你慢慢编,啊不,是和你解释……”

北珩也反应过来了,松亭雪如今大概只有十七岁之前的记忆,这让他既感到庆幸又有些头疼。

庆幸的是小师弟终于“恢复正常”了,头疼的则是,这小师弟的嘴毒可咋整?

一想到这儿,北珩说话都不由得结巴了起来。

“我懂了,所以我现在应该是几百年后的我,而且我只有十七岁前的记忆,而这四个人,是我的徒弟。”

松亭雪简洁明了地总结了北珩的絮絮叨叨,眼神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期双端着鎏金茶盘掀帘而入,北珩闪电般扣住他手腕。

"师尊!"少年挣扎着探出头,"弟子新得了雪山雾凇......"

"穿得像个会走路的青花瓷瓶。"松亭雪漫不经心拨弄窗边铃铛,叮当声里飘来一句,"不如把茶叶塞进瓷瓶煮了,倒省了茶具。"

北珩赶忙拉着期双往外走,生怕他留在屋里会惹出什么麻烦。

他回头给了谢怀舟一个坚定且同情的眼神。

并且隔空传音,“怀舟,你师尊这几天说什么话你都多担待担待,你性子最稳重,千万拦着他们弑师。”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留下谢怀舟一人面对松亭雪。

期双被北珩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抱怨道:“师尊,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干嘛?我还想和圣君一块嗑瓜子呢。”

北珩只是笑了笑,道:“你啊,太年轻,为师这是在保护你。回家吧,孩子……”

室内顿时变得非常安静,无一人说话。

松亭雪手摆动着窗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明白这些铃铛是从哪来的,只是觉得有些好玩。

“你们是我徒弟吗?”松亭雪再次开口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江思妄赶忙回答道,生怕松亭雪会忘记他们。

然而,松亭雪接下来的话却让四人一愣。“你们修为也太低了吧。”他上下打量着四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四人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愕然。低?他们也算是这一代的佼佼者,怎么在松亭雪眼中却变得如此不堪?

"我怎么收徒专捡朽木?"松亭雪支着额角打量四人,银发逶迤铺满织金枕。

指尖虚点过谢怀舟腰间佩剑:"剑穗缠得比后山藤妖还乱。"

掠过江思妄绛红锦袍:"穿得像除夕夜炸开的爆竹。"

最后落在明溯先襟前歪斜的盘扣上,嗤笑漫过唇角:"针脚比灵鹤啄食还潦草。"

谢怀舟现在终于理解掌门的话了。

十七岁的松亭雪,刚刚成为天枢圣君,少年英才,惊才艳艳,剑道魁首,万人敬仰。

十七岁的松亭雪没有修为散尽,没有拿不起剑,没有身中寒毒,没有受人控制,没有万人唾骂。

十七岁的松亭雪有的是傲气拿一身傲骨作画,唇齿淬毒,将红尘都讽作折子戏里的荒唐桥段。

他还是那个他,但他也不是那个他了……

【我没骗人吧?不虐的,这都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