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云湛衣,骨血里流淌着镜川云氏的玄瞳之脉与九幽公输氏的蚀骨阴契。
父母以契约铸就的联姻里,我不过是一柄精心淬炼的利剑。
当接生婆剪断脐带那刻,母亲便用玄冰刃剜去了我脊骨里掌管情爱的情髓——像修剪一株注定要长成参天模样的雪松。
云氏作为五大家族之首,天生拥有玄瞳观脉的天赋——以镜为眼,可窥探修士灵脉的弱点。
但云氏还有一个诅咒,凡是云氏继承者,要么断情绝爱,如我母亲一般,要么爱上霜华榭之人,爱得无法自拔,虽爱但无法在一起,除非喝下断情冰髓。
可断情冰髓会伤根骨,损修为。
那是三大仙门和四大家族忌惮霜华榭和云氏的势力,开门长老联合以血肉之躯为媒介,以三魂七魄为代价换来的。
我自幼作为云氏继承人,自出生便被剔了情骨,没了七情六欲。
修士的脊背上有两根骨头,一个是掌管修炼的根骨,一个是掌管情爱的情骨。
没了情骨的我,也就无法对任何人产生爱慕之情,甚至是寻常的喜怒哀乐也没有。
我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成了一个只会修炼的合格继承人。
可母亲不知道的是,我偷偷喜欢了一个人——松亭雪。
也不对,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知道,看不见那个人我就心痒难耐,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得知道那人再做什么。
第一次遇见松亭雪时,他穿着一袭红衣,雪白的头发高高竖起,一个红色的发带绑在额前。
他拿着秋刃醒,唇角一勾,剑轻轻挑起,一招便打败了无数人,夺得青云大会魁首。
我站在人群里,远远望着他。
他支起脑袋,“我松亭雪定要踏遍三山五岳!走遍天下!”
后来,我找了蜃音阁阁主要来了窥目镜,日日夜夜窥探者他在做什么。
我用指尖每日抚过青铜镜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节攀爬。
镜中红衣剑客正在舞剑,秋刃醒的寒光将漫天飞雪劈成两段。
这是第三千六百次观看松亭雪夺得青云魁首的影像,他额前红绡拂过剑锋的弧度,与第一次分毫不差。
没有七情六欲又如何,将身上涂上鲛人泪,水中加入鲛人泪,鲛人泪乃是上古情毒。
鲛人泪在寒玉盏中泛起幽蓝涟漪,我解开云锦衣襟将自已浸入情毒。
看着他那张脸,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欲望。
后来,我多番打听,听到他要去雾漫寒潭,我便故意重伤自已,偷窥了他那么久,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弃我不顾。
玄瞳也不是突然提前觉醒,也是我刻意为之,让他误以为是他救我时不小心触发的,他惹了就得他负责。
那句“天上星水中月,我都给你。”也是我故意说出来的,我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问我,“我要你,你给不给我?”
那日,我特意松开束发,以我的容颜,定能赢得他的青睐。
再后来,我向族中长老说,霜华榭一人救了我,而且触发了我的玄瞳,按照规矩,我应当与那人结亲,不然我就会遭到反噬,命不久矣。
母亲罚我跪了三十五天祠堂。
可面对案桌上的排位,我满脑子还是他……
母亲砸碎第十二面窥目镜时,我正用舌尖舔去偷来的松亭雪衣襟上的血渍。
偷藏的布料浸泡在鲛人泪中,每道褶皱都盛满他的气息。
“你要把自已变成第二个云潋?”她的银钗抵住我再生情骨的位置,“当年你小姨就是爱上霜华榭……”
"所以您亲手剜了她的玄瞳?"我笑着握住锋利的钗尾,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窥目镜上。
果然,我赌对了,母亲实在不忍我这般完美的继承人轻易陨落,遂前往霜华榭代为提亲。
松亭雪婉拒了,这早在我的预想之内。
然而,这并无大碍,我向世间宣告,你我乃天作之合,如此,你便已属于我。
再后来,松亭雪自灵虚洞天而出,毅然决然地将自已封闭于百岁峰之上,拒绝会见任何人。
外界流言四起,纷纷传言松亭雪因杀害同胞而心生愧疚,不敢露面。
我当即下令,让九幽公输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全力彻查此事。
然而,微生仙尊却百般阻挠,似乎并不希望外界知晓其中的真相。
但九幽公输的实力非同小可,这世上几乎没有九幽公输不知晓的事情。
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面对真相,我却陷入了两难境地。若将真相公之于众,松亭雪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无生还可能。
因为祸斗与松亭雪已结下生死契,一旦四大仙门和五大家族得知是祸斗杀害了他们视若珍宝的弟子,祸斗也必将难逃一死,松亭雪也……
权衡再三,我决定将此事永久尘封,再次下令封锁关于灵虚洞天的所有消息,让这段往事永远被世人遗忘。
看着他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剧痛的折磨,步履维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我的心也如刀割般疼痛。
我理解他不愿见人的心情,他一向骄傲自矜,如何能承受他人目睹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于是,我悄悄地给北珩送去了上等的药草,只盼他能早日康复,重新焕发神采。
我愿意耐心等待,等待他恢复健康的那一天。然而,思念如潮水般汹涌,有时实在难以克制,我便只能趁他熟睡之际,远远地凝视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我内心的煎熬。
我甚至偷偷拿走他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入睡,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与他同在。
可未曾料到,他竟然收下了徒弟,每日与他们欢声笑语。
我好嫉妒……
“恨不能折月为笼囚你神魂,恨不能焚天煮海独留你我。”
我在他耳畔低语,那是他收徒的第一晚,我第一次偷偷来到他身边离他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