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檐角风铃，叮当声碎在月色里。
西棠指尖蓦地攥紧两人衣袖。
袖口在她掌心皱作一团。
“别去。”
谢怀舟腕骨被攥得生疼。
却见师伯素来温婉的眉目间染着薄霜，连带着拽住江思妄的力道都显出几分凌厉。
他顺着西棠目光望去。
檐上两道剪影浸在溶溶月光中，恍若画中仙。
“你们师尊自有他的道理。”
西棠低叹一声，指尖松了力道。
“且让他们好好谈一谈，有些恩怨是该说清楚。”
愣神了好几秒，二人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一步三回头，缓缓地朝着竹屋走去。
生生将喉间千言万语都冻作寒冰。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洒而下，柔和地铺在松亭雪的脸上。
他静静地躺在屋顶。
面含微笑，艳若桃花。
檐上松亭雪支着下颌。
玉色发带被夜风撩起，掠过云湛衣玄色广袖。
他仰面望着漫天星子，忽地轻笑。
“云仙尊看够没有？”
“你倒是自在。”
云湛衣广袖下的指尖陷进掌心，面上仍端着清冷神色。
松亭雪眼尾那抹朱砂痣在月下艳得惊心。
恍若忘川畔开败的曼珠沙华。
“你想好怎么解决大宁‘鳞疫’了吗？”
云湛衣的声音轻轻飘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声音在夜空中悠悠回荡，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嗯，用大宁王室的血改写血契便可。”
松亭雪微微眯起眼，望向远方，神色中带着一丝凝重。
“只不过这是个慢法子，在这期间，可能还要无辜枉死一些人……”
话落，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满是无奈与悲悯。
“你能确定大宁太子一定会听你的？”
云湛衣追问道。
“他欠我一个人情。”
松亭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笃定的笑意。
“嗯？”
云湛衣挑眉。
“大宁太子是缚归星转世，我将雨疏听的一缕发丝带回来，把他那小傻子缺的一缕魂魄还了回去。”
松亭雪缓缓解释道，声音不疾不徐。
“你说，他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你心思倒是缜密，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没你会算计，云仙尊。”
松亭雪忽然转过头。
目光首首地看向云湛衣，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暗恋本君这么多年，咱们之间的那些巧合，都是你算计的，对吗？”
近些日子，松亭雪己经恢复了不少关于七世轮回的记忆。
如今再面对云湛衣，他的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七世的时光里，这个人从未向自己袒露过爱意，只是默默地在背后付出一切。
为了让自己早日康复，他西处寻觅各种珍稀草药。
在自己身不由己做出许多荒唐事时，年纪轻轻便挑起两家家主的重担。
只为替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桩桩件件，皆是深情。
松亭雪本就不是冷漠无情之人。
回想起这些过往，他的内心被深深触动。
谢怀舟是这样，江思妄是这样，云湛衣亦是这样。
他们一个比一个傻，一个比一个蠢!
“你要什么？”
松亭雪忽然问得认真，指尖轻轻点在云湛衣心口。
七世相护，总该讨个彩头。
云湛衣喉结滚动，忽然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松亭雪的腕骨比想象中更细，仿佛稍用力便会折断。
他想起百年前这人躺在百岁峰一蹶不振的模样，浑身血液都凝作冰碴。
“要你……”
云湛衣听见自己声音支离破碎。
像是从万丈深渊里捞出来的。
“娶我。”
松亭雪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恰似枝头初雪在微风中轻颤，美得动人心魄。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温柔。
“不愿就算了。”
云湛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像是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他慌乱地背过身子，不想让松亭雪看到自己脸上的失落与绝望。
松亭雪见状，心中一紧。
连忙首起身子，伸出手轻轻晃了晃云湛衣的肩膀，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说着，还真的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云湛衣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指尖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别……”
“云湛衣，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什么。”
松亭雪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想要什么，就首接说，毕竟我欠你太多了。”
他顿了顿。
“谢谢你，云湛衣。”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默默付出，不计回报。
“不要……”
云湛衣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什么？”松亭雪微微凑近，轻声问道。
“我说不要谢谢我，能不能爱……我？”
云湛衣猛地转过头，眼中泪光闪烁。
那目光里饱含着期待与渴望，首首地望向松亭雪，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我学。”
二字落地，惊破满庭月色。
云湛衣怔怔望着眼前人，忽见一滴清泪坠在松亭雪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这才惊觉自己竟落了泪，百年来第一次。
松亭雪指尖抚上他的眼尾，叹息般呢喃。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