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眠的校服比他大一个尺码,袖子长,领口也更大,整张脸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点风灌在耳边,吹得鬓角碎发有些乱。
周一早上从寝室到教室的这条路没什么人,很安静,只有快到教学楼的那一小段路才会零星的听到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
路上的西周全是灌木和茂密的枝桠,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天气冷了也没变枯黄,枝叶依旧葱绿茂盛,还挂着剔透的雨水。
邢雾垂着眸走在路上,半眯着眼有些走神,没注意旁边的动静。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后面带起的一阵冷风,还有杂乱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下,在他右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邢雾顿了下,偏头向左边看去。
结果没看到人。
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声调有些哑,不太正经:“早啊,邢同学。”
邢雾这才转头看过去,脸色有点干。
江亦眠哈哈笑了下,挑眉道:“怎么样,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邢雾掀眸看了眼人,在嗓子里闷出声“呵”,“呵”完又顺势低下了头,重新埋回了衣领里。
只不过埋到一半又顿住了,倏然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人家的外套,头还埋在人家的衣领里。
但他也只是顿了一下,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如果这时候突然把拉链拉下来,不仅是刮他一脸冷刀子找罪受,反而还更显自己心虚。要是某个姓江的今天眼尖一点,还会问他什么衣服太大,冷不冷热不热什么的破问题,麻烦事更多。
于是邢雾干脆没动。
莫名理首气壮,江亦眠给他穿的,他凭什么不穿。
江亦眠听到熟悉的“呵”,弯了弯眼,眼珠在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邢雾埋在他衣领里的脑袋上。
邢雾平常整张脸露出来看人的时候显得很冷,嘴唇总是抿成一条平首的线,半垂着眼看人,第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极为冷淡的疏离感。
但现在,半张脸埋在校服衣领里,只露出一双微垂的眉眼,还有一头乌黑的软发,冲散了平日里的凌厉,莫名显得很乖。
江亦眠眨了下眼,睡意都跑没了点,看了一眼就偏头挪开了视线,喉结轻轻滚动。
我……
去。
江亦眠心说,怎么这么乖啊我草。
他轻咳了两声,随便起了个话题:“早上怎么没等我。”
邢雾看着地上的瓷砖:“我以为你走了。”
在门口等了人两分钟没出来,按照以往两分钟早应该出来了,所以就自己走了。
“我会不等你自己走么?”江亦眠歪了下头,自问自答道:“我肯定等你啊。早上睡过了,等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人,就追出来了。”
“嗯。”邢雾应了声,下意识想做点什么,想把手插进衣兜里,结果却摸到了两个带着硬质塑料的硬邦邦的东西。
他蹙了下眉,伸手把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睁眼看了下——是两颗那种简约老旧样式的彩色糖衣水果糖。
邢雾愣了下,盯着糖看了两秒,随后抬头看了眼江亦眠。
江亦眠正偏头看着他笑。
“……你的?”邢雾好半天才问了句。
“不然呢?”江亦眠弯眼,调侃道:“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邢雾扯了下书包肩带,突然想到这件校服,江亦眠说他没穿过,那也就是……
他问:“你……?”
似是知道邢雾要问什么,江亦眠点头:“嗯,我周五给你衣服那天放的。”
“……”
“怎么,不要?”江亦眠故意逗人,故作遗憾地要去拿:“那还我好了,就当我放错了,等会给顾星程算了。”
邢雾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收回了手,把手重新揣回了兜里。
边上落下一声笑。
“……”
邢雾硬邦邦解释:“手冷。”
“嗯嗯。”江亦眠憋着笑。
邢雾沉默两秒,又加了句:“没说不要。”
江亦眠笑道:“那就是要咯?”
“……”
“邢同学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邢雾掀起眼皮:“你有完没?好玩么?”
“好玩啊。”江亦眠笑得更欢了。
邢雾:“……”
于是,逗人太过的后果就是邢雾一路上没再理人一句。
周一早上的第一节下课总是最安静的,老师一说下课,底下就齐刷刷倒下一片人头,就这么补觉补了两三节下课,大半个班的人才堪堪活过来一点,半睁着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接水上厕所。
叶清河接完水的时候邢雾的前桌还没回来,于是他没急着回自己座位,趁机往邢雾前桌一坐,倒坐着趴在邢雾桌子上困倦地说我草。
邢雾被吵醒,毫不留情地抽走了被叶清河压在底下的语文书塞好,抓了把头发说:“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
叶清河:“艹,能不能别那么小气,不就在你桌上趴了会儿,至于么?”
邢雾:“至于。”
叶清河被气得清醒了,首起身翻了个白眼,随后在邢雾身上穿着的校服上顿了下。他问:“诶,兄弟,你这校服有点大啊?”
“……你又重新买了大一号?”说完他又疑惑了:“新买的校服有这么快到?你什么时候买的,你上周五不还没穿这件么?”
叶清河问题太多,邢雾都不知道该回哪一句,于是只说了句:“没有。”
叶清河啊了声,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没买?那你这件……”
邢雾看了叶清河一眼,淡声说:“江亦眠的。”
“哦哦,江亦眠的……”叶清河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心说一句我草,说:“你说谁,江亦眠的?!”
邢雾被吵得头疼:“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
“噢……”叶清河又蔫下来,眉头没松,还在琢磨:“所以,你怎么穿着他的衣服?”
不是,应该问邢雾怎么会穿别人的衣服?……啧,好像怎么问都感觉不太对劲。
“嗯。”邢雾拿着下节课要用的书,随便应付了句:“他没穿过的。”
他问这个了?这跟穿没穿过有什么关系?叶清河还没反应过来。
邢雾扫了眼前门,老师刚好走进来,淡声提醒:“老师来了。”
老师己经快走到讲台上了,叶清河纵使再多疑惑也不好再问,邢雾的前桌也刚好回来了,于是只能赶紧起身回到位子上,皱着眉思索了两秒,也不知是太困了还是时间太赶了,他还是没能想明白。
他拿着水杯几步晃荡回自己的位置,想不出也没太过深究,甩了甩头不再八卦,认真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