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转，傅淮舟静静看着傅雪莹，冷不丁开口道。
“当年那把火，是你放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除了赵奶奶，也就知道内情的秦湘和梁知栩能听懂几分。
秦湘眼神闪了闪，扔下手里的刀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我出去吹吹风......”
她前脚刚走，梁知栩也跟着起身，沉默着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见状也识趣地离开了餐厅，倪志辉更是脚底抹油，一连串动作十分丝滑，傅雪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他首觉地不敢听下去。
偌大的餐厅，顿时只剩下祖孙父女三人。
傅雪莹一只手被铐在椅背上，能够活动的另外一只手，端起一旁装着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随着酒杯晃动，双眸渐渐也被里面的液体浸染，眼尾带着几分猩红，她摇头晃脑的，似乎很享受若有似无萦绕在耳边的惨叫声。
——那是她这辈子最畅快的瞬间。
只要一想起来，就能让她浑身热血沸腾。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顾自盯着面前的红酒。
“爸爸，难道您不恨这些人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真，歪着头，眼里冷漠的笑意却一闪而逝。
“要不是因为这些人，我和妈妈也不会受这么多折磨，整整八年啊，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喔，妈妈更可怜.....”
感受着手铐冰冷的触感，她似乎看着了那个蜷缩在脏污的床榻上，浑身被铁链禁锢着的女人身上。
以及夜幕降临后，男人的辱骂声，以及女人哀哀戚戚的哭声。
那时候，小小的她只能将自己藏在草堆里，瑟瑟发抖。
有时候她也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将悄悄藏起来的一块馒头，或者山上摘来的野果塞到妈妈嘴里。
然而，等待她的，永远是那张冰冷厌恶的眼神。
她不懂，明明是她的妈妈，为什么要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着她。
家里奶奶只会打骂她，爸爸也不喜欢她，嫌她讨不了妈妈的喜欢，偶尔出门的时候，村里的叔叔们还会用那种让她瑟瑟发抖的眼神看着她。
她只有妈妈呀！
妈妈怎么能不爱她？！
傅淮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爱的女人遭受这样非人的痛苦，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
他怎么能找不到她？！
在失去她的每分每秒，他的心都在承受着烈火般的灼烧。
赵奶奶的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信了人，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园丁，会对女儿怀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她眼瞎又糊涂，竟然忽略了，事后也没注意到家里人员的变动，劲儿使错了方向。
怎么就没想到去调查调查身边的人呢？！
她花骨朵一般的女儿，前一刻还在跟她讨论要填报什么大学，下一刻，便坠入了地狱。
她也恨不得将那人凌迟。
一片片的刮下那人的肉，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赵奶奶满腔的愤怒，一把将桌上的盘子扫到地上，顿时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些人确实该死，尤其是康大勇那个杂碎！
手指缓缓流下鲜红的血液，她却丝毫不觉得疼，双目渐渐蓄满了泪水。
“可是你妈妈也是受害者啊，还有漫漫，她还这么小，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们？”
傅淮舟木然坐着，赵奶奶看着他，心里不是没有怨恨。
恨他为什么要心软，将这个孽种救出来，后来又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允许她和他们，待在同一个城市。
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就狠不下心，将人远远的送走，离他们远远的。
明明她的娟儿，差一点就要得到幸福了。
最终，一切失之交臂，他们一家再次坠入地狱。
女儿，外孙女，甚至是自己的老伴，也间接受到了牵连。
一步错，步步错。
“哈哈哈哈......”
傅雪莹看着两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过的这么痛苦，凭什么她们能得到幸福，凭什么......”
所有人都不爱她，他们都爱妹妹，她偏偏要妹妹尝尝她的痛苦.....
......
暗沉沉的天空，无月亦无星斗。
秦湘凭栏站着，带着些许闷热的风吹拂着她额间的碎发，空气里都是闷闷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下雨了！”
梁知栩突然道。
秦湘看着头顶的那团驱之不散的乌云，心里仿佛压着石头一般。
“咳咳咳......”
倪志辉突然捂着嘴咳了几声。
“那个秦小姐，我要跟你道个歉，傅雪莹之前拜托我做过几件事，我看在夫妻的情面上，帮她做了......”
顶着两人投注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倪志辉硬着头皮道。
“就是您被网暴，以及您的女儿差点被人暗算那件事，不过您别误会了，这两件事，我一开始都是不知情的，后来见事情快暴露了，傅雪莹求到我面前来，也怪我，太心软了，没经住她的苦苦哀求……但我也只是帮着扫尾，从头到尾，我对您没有恶意的......”
见秦湘的眼神越发的冰冷，他求助似地看向梁知栩。
“梁先生想必也是调查过的，要是我真的参与其中，想必我现在也不能全须全尾站在您面前了。”
这人倒是真的识相，也是真的冷血。
眼看着事情就要败露，怕承担不了几家人的怒火，枕边之人也可以推出来挡火，就这么一推西五六，坏事都是别人做的，他自己是逼不得己的。
要不是警方私下里透露的消息，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秦湘冷冷地打断他。
“倪总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这样说来，周嘉明，还有您身后那位王宏杰先生，不是您的人？”
秦漫当年差点被二次拐卖，警察从中也查到了这个人的手笔，只是这背后牵扯的是整条犯罪链，自有警方负责审问。
秦湘不是鲁莽之人，她一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今天过来，也只是在请帖上看见了王宏杰这个人的名字，想要过来求证。
倪志辉想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堵住了，心中恼怒，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口袋，却摸了个空。
这次想起来，在上来之前，他和王宏杰都是经过严密的安保检查。
就算是这样，那位梁先生还是不放心，在他们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他但凡露出一丁点不合时宜的举动，立刻就会被制服。
他还能全身而退吗？
没来由的，倪志辉感觉到心慌，转动着眼珠，西下张望着。
梁知栩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了的。”
他这人的性格，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杀招。
不说他的布局，就说楼下的警力布置，倪志辉要是稍有异动，估计立马就会被射成刺猬。
仿佛在应和他的话，一个红点从对面那栋楼射过来，瞄准着倪志辉的眉心。
倪志辉脚下一软，瞬间脸色苍白。
“我说，我说......”
王宏杰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行，腿间逐渐有不明液体流出......
这时，通向餐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