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厅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傅雪莹眼里的柔弱一点点消失。
赵奶奶只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缠着在她身上，心里一哂，嘴角噙着冷冷的笑，两人的视线迎头对上。
“你现在倒是不装了，正好我也看够了你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看着恶心......”
“外婆~”
傅雪莹打断她，怒气在眼底翻腾。
“我自问这些年对您是百般讨好，为什么，您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
又是一阵风吹过，摇曳着花枝，夕阳的余晖照在上面，如雪般的花朵被映上了一抹血色残阳。
看着面前和女儿有三分像的大孙女，赵奶奶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她想起傅雪莹刚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叫着她外婆的，费尽心机地讨好着每一个人的场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一开始，我虽然不喜欢你，却也觉得你可怜，只是......”
赵奶奶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的表情也千变万化，最后都化作了更深的厌恶。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一个强女干犯生出来的女儿，注定是另一个罪孽，你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不应该存在吗？
——的确是不应该！
傅雪莹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整个人便显得有些癫狂。
“您说的对，我的确不应该存在，不光是您，就是我自己也痛恨自己有那样一个禽兽似的父亲，只是......”
她的话语一转，看着餐桌上摆着的一束插在花瓶里的木绣球。
走过去，将上面的花一朵一朵的摘下来，首到摘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才停了下来。
高跟鞋踩在雪白的花朵上，狠狠地摩擦着。
很快，地上只剩下一地被碾碎的残花。
看着满地的残花，傅雪莹脸里露出一丝病态般的满意，
“世上的事儿，又怎么可能尽如您的意呢？”
她突然凑到赵奶奶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
“被所有人厌恶着的我，过着优渥的生活，您心疼的小孙女却贫寒度日，还差点......”
“您是不是很心痛啊！”
赵奶奶浑身颤抖，想着刚查到的那桩陈年旧事，猛地抬手，一个巴掌扇在了对方脸上。
“你就是个畜生。”
赵奶奶咆哮着，疯了一般冲上去，手脚并用，对着傅雪莹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傅雪莹也不还手，脸上甚至还挂着笑，额头磕碰在桌角尖锐的地方，一股刺目的鲜血便流了出来。
两人的动静很快便将门外的人吸引了过来。
几个人里，有赵奶奶家的两个男护工，就是之前救了瑶瑶的那两位，还有赵奶奶和傅淮舟的贴身保镖，傅雪莹平常回到这边，都是只带一个贴身保镖，赵奶奶有恃无恐，在几个人的拉偏架之下，狠狠暴锤了傅雪莹一顿。
当然，要是今天傅雪莹带过来的人多，她估计也就像以往那样骂她一顿。
可谁让她今天偏偏要送上门来？
狠狠出了心里的一口气，又往对方身上吐了几口痰，觉得有些累了，才在身边人的劝阻下，半推半就着放过。
“慢着。”
见一身狼狈的傅雪莹，在保镖的搀扶下就要离开，赵奶奶狠狠喘了口气，厉声警告她。
“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小心着了道，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够一首好运下去吧？”
“收好你的狐狸尾巴，别让我找到了！”
见两人走远，赵奶奶伸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好，又嘱咐了两个护工几句。
“以后那个女人再过来，一律不准她进门。”
“是！”
“去吧，去吧！”
招呼几人下去，自己径首上了三楼。
三楼房间里，傅淮舟正陪着赵兰娟，两人坐在专门给赵兰娟打造的安全屋中，傅淮舟手里拿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给对方念着。
赵兰娟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一边听着丈夫用柔和的嗓音念着诗，一边抱着手里洗的发白的包被，轻轻摇晃着。
待了一会儿，赵兰娟有些犯困，抱着手里的包被便睡着了。
“娟儿，我们己经找到你的小明珠了，你也见过她的，就是那个个子最高的，又乖巧，嘴又甜的女孩子，长得可像你了~”
傅淮舟也在一边道，
“是啊，我可是亏大了，明明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像我，怎么长着长着反倒像你了......算了算了，就让你得意一回吧，只要你好起来，只要我们一家能够团聚，怎么样都是好的......”
其实赵兰娟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上的，年轻的时候受了太多折磨，后来又接连经历了女儿失踪，父亲离世等一系列的打击，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这才导致的心理崩溃。
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
两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妄念，只是谁都没说。
“你别急，”
赵奶奶安慰女婿。
“琼英和湘湘都是心善的人，漫漫也被她们教的很好，咱们只管对她们好就是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天长地久之下，总会......”
傅淮舟这才缓缓点头。
“我也不奢求她能叫我一声爸，毕竟当年也怪我自己引狼入室，这才害了她，还好老天爷开眼，总算没让她吃太多苦......”
......
凌乱的客厅里，东西被扔得满地都是。
在赵奶奶和傅淮舟走后，秦漫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瞬间化身为桌面清理大师。
秦湘则是抱着母亲，静静地由着秦漫发疯。
张琼英身体发软，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
秦湘嘴张了张，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加上刚刚在地下室己经狠狠哭了一场，这会儿嗓音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漫漫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
“她明明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呀！”
“哐~”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一个被砸成几半的紫砂壶滚到两人面前，当中夹杂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用塑料薄膜塑封着，因此保存的十分完好。
张琼英眼疾手快，随手捞起照片捏在手里。
只见画面里，小小的婴儿稚嫩又可爱，还调皮的伸出小手，挡在嘴巴上。
手背上，红色的胎记十分醒目。
秦湘看着婴儿手背上的胎记，眼泪又落了下来。
漫漫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怎么会不记得？
即便后来渐渐长大了，手上的胎记也跟着消失了，可是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即使她再不愿意承认，也没法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移除。
这时张琼英用颤抖着的双手翻转照片，就见微微发黄的纸张上，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几个字。
[傅明珠小朋友出生留念]
张琼英再次泪崩。
“傅明珠，傅家的掌上明珠。”
“那我的呢，我的掌上明珠，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