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阮知秋只在上午去公司处理些紧急事务，剩余时间都捧了电脑待在病房里。
多数时间里，她在一边敲着键盘，林易舟戴了眼镜在旁边看资料。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气氛松弛舒适，空气并没有因安静而凝滞。
回复完邮件，阮知秋展了展僵硬的肩膀，扭头朝病床上的人看去。
林易舟眉若远山，此刻正微微蹙着，盯着王睿刚送来的一份财报。银边眼镜折射冷调的光。
视线下移，掠过薄唇和他突耸的喉结。
想到前几天晚上的那个吻，她不自觉地轻捻了指尖，心口有些灼热。
“怎么了？”眼镜后的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望过来。
阮知秋慌忙低了头，抓了旁边茶几上的苹果，“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男人挑了挑眉，“好。”
她起身拿了把水果刀，动作娴熟，还真削得有模有样，“让你看看我的实力，这个苹果皮，等削完才会断。”
林易舟看了眼她认真的神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从前，他才是二人中削苹果的主力军。若他不在，这丫头都是拿起来直接啃，从来不会有耐心把皮削了。
“苹果皮不干净，万一有农药残留……”他的苦口婆心总被她生生打断。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林易舟失笑，“大小姐，别为懒惰找借口。”
她话里话外都是理所当然，“那不是有你吗？”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管。可他缺席之后呢？
“在美国的时候就学会了。陈黎教我的，她从第一刀开始到削完，皮都不会断，牛人。”
林易舟“嗯”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她愿向他提及美国那两年的生活。
阮知秋手上动作没停，“陈黎什么都会。山里走出的女孩，天生韧劲比别人都强一些，我跟她学了好多东西……”
“阮董，阮阿姨。”
林易舟突然出声，她手上一抖，苹果皮应声而断。
回过头，阮天明和阮云站在门口。
她慌忙起身，将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一边，面上有些局促。
“外公，妈。你们怎么来了。”
相较之下，林易舟反倒更镇定。
他左手撑在床上坐起来些，被阮知秋眼疾手快地按住：“别乱动。”
姿态亲昵，可见一斑。
阮天明到底见过大风大浪。他清了清嗓子，表明来意。
“世侄，听说你受伤了，我和知秋她妈来看看你。”
被阮知秋扶着坐正后，男人面色如常，缓缓道，“阮董，您太客气了。已经没事了。”
“别太见外了，跟着知秋叫我一声外公吧。”
林易舟扫了身侧的女人一眼，不置可否。
阮知秋不知道母亲会和外公会搞突然袭击。谁都没有事先知会过她一声。
她暗忖，大概是这些天一直没去公司，动静太大。外公和母亲才亲自来“拿人”。
此刻外公和林易舟一问一答，她在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直没开口的阮云，眼神从两人身上逡巡而过后，淡淡道，“怎么伤成这样，你母亲知道吗？”
“还不知情。这种小事便不让她担心了。”林易舟恭敬道。
“听闻你母亲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劳您挂心。近来好多了。”
阮云的话是客套，林易舟清楚。
当年林家出事，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脏水泼到自已身上，哪会真有人上门来关切。
不落井下石已是很好。
“嗯，你和知秋的事……”
“妈！”阮知秋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她。
阮云盯女儿看了几秒，叹口气，“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两人稍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阮知秋送他们出去。跟在二人身后，心有惴惴。
阮老爷子脚步稍顿，待阮知秋走上来后，才发问。
“他怎么受的伤？”
阮知秋一时语塞。
若说是许晚动的手，还想杀她……阮家人盛怒之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总之是因为我。”
不算太出乎意料的答案。
这个外孙女他了解，若不是因她之故，也不会抛下公司的事，来人家床前端茶递水。
他静默了瞬，语重心长，“他是好孩子。只是我曾说过，林家这些年变故太多，你跟他在一起我们终归是不放心的……”
“外公，我们没有在一起……”
阮知秋嗓音越来越低，底气不足。
“从翼水村那笔投资我就看出来了，他对你很上心。”阮天明说，“没可能在一起的话，就别给人希望。”
阮云点点头，“他那双手，谈英看了不知道得多心疼。既然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说清楚。”
指尖在口袋里捻了几个来回，她垂眸，“明白了。”
李叔的人一直在医院停车场等待。见三人出来了，便下车开门。
临上车前，阮天明凝了她几秒，眼神郑重。
“好好想清楚自已的心意。”
她始终低垂着头，未答。
阮天明和阮云的话是一次警醒。
这些天来，她放任自已沉溺在一场梦里。
她原以为伤口化过脓，留过疤，便不可能再消退。
可这场梦日日轻抚在她的伤口上，梦里那个人温柔真挚，她几乎快要忘掉自已为什么来这里。
如今二人的话，终于将她回避了很久的问题重新扔回眼前。
水中幻影，怎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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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是不赞成他们？”
刚才的话，阮云听在耳中，有些吃不准父亲的意思。
等女儿离开后，她才终于问出口。
“当然不是。”后座上，阮天明推了推眼镜，“我是老了，眼还没花。知秋看他的眼神，你没瞧见？我不推她一把，两人要磨叽到什么时候。”
“我以为您会更偏心郑家那位小少爷。”
毕竟之前郑子尧来往阮家频繁，要不是知秋迟迟不点头，两人说不定早就成了。哪还有这后面许多事。
“能与郑家结亲自然是好。但总得考虑知秋的心意。”他顿了顿，“论能力，有林易舟在的地方，其他同辈的世家子弟只能望尘莫及。”
他看了阮云一眼。
“你女儿的眼光，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