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十点,王睿会将前一天需要林易舟过目、签字的文件,送到澜云公馆。
今天送完文件,他敏锐地觉察出,气氛有点不对。
林易舟半靠在书桌后面的办公椅上,面前架了平板,播放前夜的外盘新闻。
“林总,文件都放这了。”
“嗯。”
林易舟从最上面拿了一份,漫不经心地打开。
潦草翻了几页后,突然,手中的钢笔随意往桌上一甩,抬头盯着王睿似笑非笑。
“上班就穿成这样?”
王睿蓦地一惊,眼神快速上下将自已审视了个遍。白衬衫,黑西装。
投行男人最标准的穿搭。
他松口气,又实在摸不住老板这话的意思,“穿成……哪样?”
金融行业常常需要见客户,对着装的要求高。王睿身为总裁助理,当然要以身作则。
“给你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买点好衣服。”林易舟敛回视线。
“……”
“最近创恒的董事例会,换程浦去。”
“……”
一大早的,给王睿整破碎了。
出了澜云公馆,王睿把近期过手的案子,在心里大型复盘了一遍。
确认没出错后,困惑加倍。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结果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不是嫌文件标注不够仔细就是嫌他来得太晚。
横挑鼻子竖挑眼。
第三天,林易舟拧着眉正准备说点什么。王睿终于忍受不了折磨,抢先一步。
“林总,告诉我哪错做了,一定改。”
林易舟将手里文件合上,身体懒散靠向沙发椅背,“你跟知秋很熟?”
“不熟啊,一点都不熟。哪次不是有您的指令我才跟阮小姐有联系的。”
求生欲爆炸。
“她说想让你跳槽去创恒。”
“……”
他早该猜到,只有阮小姐能让这个禁欲系老板发疯。
王睿面上淡定无波,“林总,我对公司绝对忠诚。”
林易舟“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王睿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虽不尽不实,但林易舟的情况确实没这么好。
拆了石膏以后,CT和MRI都做过,断裂的地方虽然手术已经连接上,但损伤比意料中严重。
尤其是右手。
“神经损伤需要长期疗养,复健效果也是因人而异。”主治医生倒也诚实。
“长期是多长?”他沉声问。
“不好说。”手术后遗症是最麻烦的,他确实没把握。
几天后,林易舟接到了秦予正的电话。
“下个月13号在美国有个医学研讨会,我二叔秦元义是神经修复方面的专家,我刚刚联系上他。”
秦予正全家从医,但论天分最高,还属他这个二叔。林易舟亦有耳闻。
只是这个秦元义,年轻时便放荡不羁,不愿屈服规则。
他独自奔走于世界各地,在非洲援助好几年,又去南美当起民间医生。
行踪飘忽,连秦家老爷子都找不到他人。
这几年秦元义跑到美国,在好几个藤校当了客座教授。
“你的情况我跟二叔简单说过,他一定有办法。”
林易舟郑重道了谢。想到那天阮知秋哭红的脸,他蹙了眉,只觉有些难办。
“知秋那边我自已来说。”
秦予正点点头:“放心。”
-
阮知秋并不清楚这些。
这些天,林易舟忙着处理外盘上的事,作息日夜颠倒。她白天发消息过去常石沉大海。
无奈她只得打给王睿。
可王睿每次的回复,都是同一句话,“恢复得不错。”
“真的?”
这天,她刚忙完手边的事。打通电话之后,她突然有了再多问几句的耐心。
“有多不错。”
王睿背上冷汗涔涔,这题可没有标准答案可以抄。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林易舟包括公司高层们,各个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只知道纱布和护具都拆了,应该是没大问题了。”
前些天去送文件,看到的确实如此。答与不答都不行,答错也不行。上次的事他已吸取教训。
“他最近在忙什么?”
前段时间,林易舟总是在她身边神出鬼没,随便去哪都能“偶遇”他。
手伤了以后反而失踪个彻底,连通电话都没有。完全没有抓住机会“博同情”的觉悟。
“最近外盘上出了些问题,所以林总都晚上工作。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样……”
难怪打他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她刚想追问,王睿眼疾手快挂了电话,“阮小姐,再见。”
一连好几次。这位助理的回答滴水不漏。
赶上创恒最近有个大型项目开盘,她暂时没有多余精力去细究。
这天傍晚,项目剪彩结束。交代好工程上的事后,她扫了眼表上的时间,五点多。
她突然想去看看林易舟。
刚走出工地,头上轰隆一阵,雷声阵阵。
下班高峰期,闪电似将城市切割。工地附近弥漫着脏乱的尘土气,呛人鼻息。
剪彩开始前,她让李叔送了一份紧急文件回公司。从公司到这里的路,是同时段最堵的。
李叔这会儿,想必堵在路上。
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瞬间把城市包覆于浓烈水汽中。
环顾四周,工地足够荒芜,找个地方躲躲雨成了奢望。
她等不及了。
告诉李叔不用来了,抬手在雨雾中拦到一辆出租车,直奔澜云公馆。
-
上次“破门而入”后,临走时林易舟将一张门卡塞进她口袋。
“还好是19楼,我要是住29楼,你也打算这样跑上来吗?”
她伸进口袋,指腹在卡片边缘来回刮了几遍,最终收下。
此刻她便拿着这张门卡进了门,一路畅通无阻。
屋子里新风开着,干燥恒湿,不像外面那样潮气逼人。
客厅里空空如也。
不在家?
拖鞋在木质地板上几乎静音。阮知秋一路往里走,最里面的书房门虚掩着,隐约有对话声传出。
“林先生,针灸和推拿,这几次都没有效果吗?”
“嗯。没什么感觉。”
零星几句,飘进阮知秋的耳朵。
她险些以为自已听错了,想凑更近,却因刚才淋了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书房内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