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风沙在黎明前最是凛冽,乔家商队的驼铃却比往日轻快三分。乔云霆骑在头驼上,望着峡谷两侧的峭壁,掌心的玉哨刻着与墨羽风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便是遇袭。
“三少东家,前面就是幽灵谷入口。”护院头目低声禀报,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刀柄缠着乔家特有的红绳,“按计划,前队拆成单驼,后队伪装成血月教的运毒队。”
乔云霆点头,目光扫过每辆马车——表面装着普通药材,暗格中却藏着边城急需的硫磺与火折。最末尾的马车里,躺着假扮成伤员的暗卫,怀里抱着的“尸体”,其实是墨羽风特制的火药包。
峡谷深处,忽然传来狼嚎。乔云霆的玉哨轻响,驼队立刻分成两队,前队加速通过隘口,后队故意留下清晰的车辙。他知道,血月教的探子定在暗处监视,这出“声东击西”,正是引蛇出洞的关键。
与此同时,边城将军府的书房里,墨羽风正对着沙盘推演。乔云舒趴在案边,用朱砂在地图上标出商队的可能路线,笔尖划过“幽灵谷”时,忽然顿住:“三哥说谷中有三处落石点,若用火药炸开西侧岩层,可形成天然屏障。”
墨羽风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忽然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笔:“这些交给我,你去睡半个时辰。”乔云舒刚要反驳,却听见窗外传来马蹄声——是京都来的信使,怀中抱着个贴有柳贵妃宫印的檀木盒。
“墨将军,贵妃娘娘有旨:着你三日内启程返京,筹备秋狝大典。”信使的声音刻板而恭敬,目光却忍不住扫过乔云舒,显然对将军府中有女子一事深感意外。
墨羽风的眉峰骤然收紧,秋狝大典是皇室每年的狩猎盛会,柳贵妃此举,分明是想借机将他调离边疆。他看向乔云舒,发现她正盯着檀木盒上的缠枝莲纹,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软剑穗子——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也是乔家的象征。
“回信给贵妃,就说边疆防务吃紧,本将军——”
“羽风。”乔云舒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该回去。血月教的密信提到‘京都有人’,或许能趁机查出内奸。”她转头对信使说,“请稍候,将军这就写回信。”
墨羽风看着她眼中的决然,忽然想起在镇北堡,她明知危险却坚持毁鼎的模样。指尖划过沙盘上的边城标记,他忽然明白,有些局,必须深入虎穴才能破解。
三日后,京都城门。墨羽风的黑马踏过青石板,身后跟着十名亲卫,却不见乔云舒的身影——她坚持留在边城,说“军医署离不开人”,却在他临行前,往他行囊里塞了三十六种解毒丸,每颗都用金丝缠着小纸条,写着“遇毒即服”。
柳贵妃的宫殿里,熏香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墨羽风看着表姐身上明黄的翟纹华服,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给他讲宫里的规矩,说“将军府的子孙,当为帝王肱骨”。
“羽风,你瘦了。”柳贵妃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他甲胄下露出的绷带,“边疆到底不是久留之地,你看,秦尚书家的千金——”
“柳贵妃。”墨羽风打断她,从怀中掏出边疆战报,“血月教意图染指京都,这是他们与内奸的密信。”他故意隐去“乔家”相关内容,只提到“商队遇袭”,“臣恳请陛下恩准,彻查朝中与血月教有往来的官员。”
柳贵妃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及此事。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案头的翡翠屏风:“羽风可知,最近御史台弹劾你‘私通商户,囤积粮草’的折子,己堆了三尺高?”
墨羽风心中一沉,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乔家虽为商户,却从未涉足朝堂,如今因他与乔云舒的关系,怕是遭了政敌攻讦。他忽然想起乔云舒的大哥在信中说“商道与军道,本就该各司其职”,此刻却不得不面对这复杂的权谋。
“臣心中唯有边疆百姓,绝无私心。”他跪倒在地,铠甲与青砖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恳请柳贵妃助臣查清内奸,还乔家清白。”
柳贵妃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幼时在将军府练枪,摔得遍体鳞伤却不哭的模样。叹了口气,她递过个锦盒:“这是陛下赐的‘免罪金牌’,你且收着。秋狝大典上,陛下会亲自接见你,届时——”她忽然压低声音,“莫要再提商户之事,秦尚书的势力,连本宫都难以撼动。”
与此同时,边城的军医署里,乔云舒正在给虎娃换药,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惊呼。冲出去时,只见西北方的天空腾起黑烟,正是商队途经的方向。她按住狂跳的心脏,摸出怀中的漆盒——里面装着三哥的“千里火”信号弹,却迟迟不见火光。
“云舒姐姐,那是黑风峡的方向!”虎娃指着黑烟,眼中泛起泪花。乔云舒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黑烟是乔家商队的“遇袭信号”,但按计划,他们应走幽灵谷。她忽然想起残卷上的“虚则实之”,或许黑烟正是诱敌的烟幕。
“传令下去,开启西角楼的药库,准备接待伤员。”她的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再派快马去幽灵谷,查看商队是否平安。”转身时,软剑己滑入掌心,剑穗上的玉坠刻着“乔”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夜幕降临,幽灵谷的隘口终于响起驼铃。乔云霆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左肩的披风己被划破,却笑着举起个血月教的令牌:“不出所料,他们果然在黑风峡设伏,却不知我们走了幽灵谷。”他忽然皱眉,看向乔云舒身后,“墨将军呢?”
“他回京都了。”乔云舒递上药酒,看着三哥清洗伤口,“去查内奸,还有——”她忽然咬住唇,“应对御史台的弹劾。”
乔云霆手中的动作顿住,忽然笑了:“我乔家的女儿,竟要靠男人护着清白?”他从怀中掏出本账册,封面盖着五哥的印章,“这是近三年乔家商队支援边疆的明细,每笔账都清楚明白,明日便让人送往御史台。”
乔云舒看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想起五哥写信时总说“钱赚来就是为花的,花在该花的地方,才叫值得”。指尖抚过“火绒草十车,不计成本”的批注,她忽然明白,乔家的底气,从来不是金银,而是问心无愧的磊落。
夜深人静,乔云舒独自坐在城墙上,望着京都的方向。墨羽风临走时说“等我回来,便提亲”,可她知道,这一趟,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柳贵妃,还有整个朝堂的暗流。指尖划过腰间的玉簪,她忽然轻笑——京都的权谋,又怎能难倒曾在边城沙暴中穿行的人?
远处,商队的驼铃再次响起,这次运来的,是大哥新写的信,还有六哥特意为她画的《边城护民图》。画中,她穿着商户女的襦裙,手持软剑,站在墨羽风身旁,身后是无数百姓的笑脸。
风掠过城墙,带来沙枣花的香气。乔云舒知道,无论京都的波澜如何壮阔,边城的土地上,总有人在等她守护,总有人用驼铃与星光,编织着最坚实的后盾。而她与墨羽风的故事,就像这城墙上的砖石,每一块都刻着共同的信念——护民之心,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