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膀上一阵刺痛。苟启是被针筒戳醒的。
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病房中。
苟启想起身,却抬不起手。双手双脚都被禁锢在床栏上。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手拿硬板记事本,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醒了?”
“我是在哪里?”
“东宁康复医疗中心。”白大褂笑笑,“又叫东宁精神病院。”
“我没病。”
“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病。”
“让我出去。”
“来这里的人都想出去。”
苟启捏了捏拳,“你是谁?”
那人道:“我当然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厉,你可以叫我厉大夫。”
苟启道:“你们这是非法监禁。”
“非法?”医生摇摇头,亮出一份家属知情同意书,“你的爸爸和妈妈都同意你有精神病,所以把你送过来诊治。你看这是他们的签名。”
苟启胸中愤懑,“杜鹂那个贱人!她给苟日新吹耳边风……”
“苟董事长夫妇把少爷交到我们这里。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医生笑笑说,“初步诊断,你有躁狂症和一定程度的人格分裂问题。”
苟启暴躁问:“苟日新在哪里?”
“董事长日理万机。就算知道他在哪,你也见不到他。”医生道,“启少,只要你配合我们治疗,我相信,一个月时间你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但如果你不配合——”
苟启怒吼:“我配你妈——”
医生说:“来,先吃药。”
护士将托盘端上来。那上面放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药瓶。
苟启闭上嘴。
两名男护士即刻上前。一人用压舌板强行撬开他的嘴,另一名医生塞了几粒药进去。
医生说:“看服到口。不咽不走。”
一人捏紧住他的鼻子。苟启不得不张着嘴。医生亲自上阵,拿针筒将水灌入他口中。
苟启一阵狂咳。水连同药丸全喷在医生脸上。
医生怒极,几个巴掌往他脸上呼。
苟启张嘴咬住他的指头。
医生喉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旁边的男护士狠掐苟启的脖子,苟启才松了口。
医生小指被咬断,角度歪曲地垂下来。
他歇斯底里大叫起来,“给我教训他!”
两个男护士上前,一左一右抡了苟启几个耳光。鼻腔旧伤被触动了。苟启脸上鲜血淋漓。
他面目狰狞,冲那医生冷笑,“我看有病的是你。”
*
苟启挨了一顿毒打,被强行灌药,又被打了镇定剂。
头,脸和鼻子的疼痛渐渐模糊。他睡过去,又醒过来。
再醒来时,面前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苟启眨了眨眼。只觉得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孟凌看着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苟启,问他:“认识我吗?”
苟启想了半天毫无印象,“你是……?”
孟凌自嘲地笑起来。
“太搞笑了。启总,我也是你的高中同学啊。这么多年啊,我费尽苦心地靠近你、巴结你。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哦,是啊,因为你眼里只有田晶晶。
“如果没有你,田晶晶只是普通。拜你所赐,她才会活得那么悲惨。整个高中都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你去美国后,她天天被人欺负,被人关女厕所、关器材室。
“你喜欢她又怎样?你应该来至尚看看她可怜兮兮、摇尾乞怜的样子。可姬尚被我迷得团团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哈哈哈。”
苟启眯起眼,“原来是你。”
孟凌冷着一张脸,“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叫什么名字?”
“想起来了。”苟启说,“你姓垃,叫垃圾。跟你们鸡总挺配。”
孟凌的脸瞬间扭曲。
她随即笑容恐怖,“启总,你的主治医生是我的亲舅舅。”
“哦。你上精神病院走亲戚。”苟启淡然道,“家里都有病。”
孟凌表情僵紫,跟吃了苍蝇一样。
她危险地逼近床头,“启总,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苟启的鼻梁上打着绷带,上面还有些微血迹。
孟凌摸着他的鼻子,皱着眉头道:“这么好看的鼻子被打坏了,多可惜啊。”
苟启:“真病得不轻。”
孟凌:“……”
苟启:“你在我边上打个地铺,叫你舅舅给你也看看?”
孟凌气得牙痒,“死到临头,嘴还这么贱!”
苟启:“比不上你人贱。”
孟凌气得差点背过气。
“我给过你机会。16岁一次,26岁一次。现在又给你一次。”她咬牙切齿,“可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她狠狠掐住他的下巴,“记住了。我叫孟凌。是你祖宗。”
苟启:“知道了。回头给你烧纸。”
孟凌:“……”
苟启:“所以你找我干什么?”
孟凌首起身,垂着眼冷冷看他。
“来看看你这副可怜的样子。天纵英才,天之骄子,风光无限的苟大少,被自己的父母送进精神病院,捆在精神病院的硬板床上。家业早就被人败干净了,却还被蒙在鼓里,做着青天白日的大梦,想着搞什么机器人,真的是可笑又可怜。”
苟启无动于衷,反唇相讥,“不比你家鸡总强?一边掏马桶一边做梦搞机器人。”
孟凌冷笑道:“姬尚再不济,也没苟家那上千亿的债务。”
“唔。”苟启轻轻点头,“你是银行系的。你知道苟日新底细。”
“不错。”孟凌说,“启明集团债台高筑,东宁银行系统的主要责任人都脱不了干系。而我们孟家,向来是反对给启明贷款的。”
苟启:“继续说。”
“我爷爷、我爸爸,一向都站在启明集团的对立面。但在房地产高杠杆扩张的那几年,孟氏被不断打压。我爷爷不得不提前退休,爸爸被发派到郊县支行。
“但现在形势倒转。上面出手整治房地产。违规放贷的那些,一个都逃不掉。”
苟启蹙眉,“你是说郑宗泽。”
“不错。郑宗泽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孟凌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我爷爷早在十年前就开始收集郑宗泽违规的证据。只是郑宗泽太小心了。他当真是个清官,这么多年从来不受贿,抓不到一点把柄。
“但这位郑副市长,在女儿这关上昏了头。他自己一辈子没有贪财,却想把女儿送去美国,让她过上好日子。
“郑佳琪追随你去美国。可你却回来了,还对她爱搭不理。
“苟日新当然不傻。他知道自己欠那么多债,总有一天是要倒台的。所以他早就开始搞资产转移。启明集团在美国搞投资,买酒店、买地、搞项目,都是为了都是把资金转移出去。
“郑宗泽给苟家批钱。苟家负责转移。苟家就是郑宗泽的白手套。
“郑宗泽担心自己跑不掉,所以他一心为女儿安排退路。把女儿嫁给你,是为了跟苟家绑定利益关系。可惜的是你偏偏不肯娶她,让苟海捡了便宜。”
苟启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你们己经拿到郑宗泽与苟家来往的证据了?”
孟凌笑笑说:“是呀。这要谢谢你那个后妈。杜鹂生的小孩太多了,家里隔三岔五换保姆。郑宗泽是不好搞;可要搞一点苟日新的罪状,真不难。
“杜鹂想赶紧转移资产,带上她那一大家子苟崽子跑去美国。她怕你不老实走漏风声,于是撺掇苟日新把你关进精神病院——让你一个人在国内背锅。”
孟凌低头扣着自己的美甲,“都己经提交纪委了。姓苟的一个都跑不掉。”
苟启说:“你过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
孟凌咯咯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你吧。
“看昔日的首富从神坛跌进尘土,谁不想踩上一脚呢?”
苟启没再吭声。
孟凌从床头的鲜花果篮里挑出一只苹果,“给你削一个?”
她好心地为他削了一个苹果,送到他嘴边,“你呢,好好享受在精神病院的美好时光。等你从这出去,东宁将要天翻地覆。而你将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