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尚反复承诺，一定会还那两百万。
挂了电话，田晶晶的情绪十分低落。
他不明白，她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两百万。
工区人己经走空了，实验室很安静。
小蓝悄悄来到她的脚边。
田晶晶问它，“小蓝小蓝，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小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主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喜欢他？”
田晶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
她沉进回忆里。
“从十五岁起，我就一首跟着他。那时的我是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名字普通，相貌普通，家境普通，学习成绩也很普通。可有谁知道，小时候的我也曾经是个小公主，也曾经光彩夺目。
“高中以后，我的成绩越来越平庸，总是被老师遗忘。高中时分文理，我完全没想法。而尚哥成了我的方向。他考进东宁大学自动化系。他的学校、他的专业就成为我的目标。
“到大学里也是这样。我成绩很一般，从来不被老师注意。毕业以后该干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尚哥说要创业，要造机器人，要探索人工智能。他的梦想那么有力量，那么闪闪发光。于是他的梦想成了我的梦想。
“我跟着他一起创办至尚。我享受忙碌，享受为梦想奋斗的每一个夜晚。我享受被人当成老板娘的时刻，心里偷偷高兴着。而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如果不是刚好遇见他，现在的我可能跟着我爸给人打工，又或者像我妈那样当个家里蹲。
“好像因为他，我就能变得不普通，还能做那个被宠爱的小公主。好像因为他，我的人生就有了意义，有了方向——”
说到这里，小蓝忽然打断她，“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不喜欢那个普通的你自己。”
田晶晶狠狠一愣。
“我是……不喜欢我自己吗？”
是啊。如果足够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努力化妆把脸涂白？为什么要装扮成甜妹的模样？为什么要小心收敛锋芒，乖巧温顺，一再忍让？
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因为害怕露出真实的一面就会失去那个在乎的人。
她忘记她曾经也是幸福的、被宠爱的小公主。
小公主终于长大，长成了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年近三十的恨嫁女。
如果没有一个王子来迎娶她，她就会被人指点，被叫成赔钱货。如果没有一个王子给她公主的身份，她很快就会从高坛上坠落。她无法面对，她不是老板娘，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牛马。
田晶晶泪流满面。
小蓝头顶光环一亮。
“你，并不普通。”
*
周末，许承业师门聚会。
说是许承业师门宴，其实都是许晓星在张罗。
许晓星期待了很久，因为知道梁真肯定会去。
她没想到，梁真的确去了，却带来了田野。
“这是我女朋友。”梁真自豪地介绍。
只见田野一身昂贵的白色羽绒服，手里拿着名牌包。她看起来贵气恬静，看上去像大家闺秀。
许晓星愣住了。田晶晶也吃了一惊。
许承业对女儿的心思毫不知情，看到梁真带来田野，连声称赞：“哈哈，你小子是出息了。以前见到女同学都不敢说话，现在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老师真为你高兴！”
田野礼貌地说：“许教授好！”
梁真脸上藏不住幸福，紧紧握着田野的手。
看许晓星坐在角落一脸落寞，田晶晶偷偷发信息问田野：“你跟梁师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之前不是跟苟海在一块吗？”
田野没有回。
除了梁真，姬尚、陆虎、江帅，还有陶誉浩都来了。
宴上觥筹交错。大家谈起机器人行业发展，又聊起即将进行的省城科技展会。
姬尚只字未提公司转做智能家居的事，“老师您放心。我们正准备参展，希望能接洽到客户。”
“好好好。”许承业话锋一转，“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立业当然重要，成家也不能落下。”
姬尚身边坐着孟凌。饭局上，两人十分亲密。姬尚为孟凌剥虾。
许承业笑着问：“阿尚，你跟孟小姐是不是也好事将近？”
姬尚支吾其词，孟凌面露羞涩。
许承业自以为猜对，大笑道：“太好了。几年不见，小伙子们都长大了。老师等着喝你们喜酒啊。”
他看看自己的男学生，又看看许晓星田晶晶，“晓星，晶晶，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看你们师兄都要成家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啊？”
许晓星赌气：“爸你就少说一句吧。过年催婚，过完年还催。”
田晶晶说：“老师，我没想成家，就想好好工作。”
许承业看着姬尚，“阿尚，晶晶帮你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负责帮她介绍一个好对象。”
姬尚说：“知道了。”
许承业看向陶誉浩，“小陶总，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呀？”
陶誉浩尴尬道：“许教授，我单身。”
许承业指着田晶晶，“你看我们晶晶怎么样？”
许晓星拿胳膊肘狂捅许承业，“爸爸你就歇歇吧！别乱点鸳鸯谱啦！”
一群人连声哄笑。江帅知道得多，笑得最厉害。
许承业看陆虎和江帅，“你们俩呢，交朋友了吗？”
许晓星没好气道：“有。他俩谈着呢！”
江帅没想到引火烧身，脸色紫涨。
一顿饭吃完，各人怀着心事。
姬尚开车送孟凌回家。梁真叫了车送田野回家。
田晶晶留在最后，帮许晓星收拾。
许晓星怏怏的，问田晶晶：“你跟尚总，是彻底没戏了吗？”
田晶晶反问许晓星，“你呢？那么喜欢梁师兄。你都不努力一下，就让他跟田野跑了吗？”
许晓星：“谁说我没努力！从梁师兄上大学，我给他送水送饭送电脑，嘘寒问暖献殷勤。我舔得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吧，至少也是苍天可鉴一片纯良的心。他在天启三年我挖他三年。三年不来，一来就跟公司的小跑了——对不起，我不是——”
“没事。”田晶晶叹气，“那这么多年默默的付出，就都白费了吗？”
许晓星大义凛然，“——就当为中国科技做贡献吧！”
许晓星送田晶晶到楼下，忽见陶誉浩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一只礼盒，正守在楼门口。
陶誉浩看到许晓星，便径首走上来。
许晓星一愣，“陶总？你给我爸送花？”
“不，是给你的。”陶誉浩将花束递到许晓星手里，“许晓星，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