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侍卫将范闲在诗会上所著之诗呈给李云瑾过目。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
潦倒新停浊酒杯。
李云瑾看罢,将手中宣纸反过去,展在二人面前。
风景和风水两人看了,相互对视一眼。
风水摸着下巴:“人不可貌相,范闲还真是个人才,郭保坤这次输惨了。”
风景默默补充:“太子那边要下不来台了。”
郭保坤是太子门徒,无论是在一石居为难范闲还是在诗会上与范闲对峙,都代表了太子的意思,范闲这一首诗出世,可把太子得罪了。
李云瑾轻笑不语。
这些点子多半是李云睿想出来的,她表面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却是和承泽一起共谋,出这些主意,到头来只会让太子难堪。
不过他还是觉得,李承乾他身为太子,是不是有点太顺从长公主了。
捻了捻指腹,李云瑾抬眸看了眼风景:“李承泽现在在靖王府?”
风景点头。
李云瑾:“让他仔细看看,好好学学。”
风景点头,挎着刀转身离开。
李云瑾:“你去盯着王启年。”
风水微微皱眉:“王启年?那个监察院的书吏?盯他做什么?”
李云瑾:“陈萍萍安排王启年和范闲多次偶遇,证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小心盯着。”
风水抿嘴,“嗯”了声,脚尖轻点,飞上屋檐不见了身影。
靖王府内,李承泽见到风景从远处走来,立马撂下手中的书,提着裙摆下来找鞋。
连鞋跟都来不及提,趿着鞋迎上去,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是皇叔来了吗?”
他穿一身红黑色暗纹长袍,裙摆宽大,走起来如莲花生姿,身段纤细,好看极了。
风景摇头:“王爷没来,但王爷有吩咐。”
李承泽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又听见风景后面那句话,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带着些许期待:“什么吩咐?”
风景:“让二皇子您仔细看看范闲写的诗,多向他学习。”
李承泽的嘴角捋平,长长的眼睫耷了下来。
风景提点了一句:“殿下?”
李承泽淡淡“嗯”了声:“我知道了,你走吧。”
风景俯身告退。
李承泽走回去,坐到席榻上,低着头,垂着脑袋。
谢必安:“殿下……”
李承泽冷着脸打断谢必安:“把范闲找来。”
谢必安俯身:“是。”
范闲引了杜甫的古言七律第一诗,在诗会上才惊西座,此时正肚子疼。
正当他双手合十对天抱歉的时候,有护院从他面前走过。
范闲:“诶,茅厕在哪儿啊?”
护院给范闲指了个方向。
范闲赶紧捂着肚子去了。
结果就遇上了谢必安。
他被谢必安挟持着到了李承泽跟前,剑抵在脖子上,他用胳膊撑着桌子,拿了一个葡萄来吃。
李承泽淡淡瞥了他一眼。
范闲:“你要见我?”
李承泽:“你知道我是谁吗?”
范闲顿了一顿:“二皇子。”
李承泽扯着嘴角赞了句:“聪明,怪不得皇叔喜欢你。”
范闲心头一动:“煜王说他喜欢我?”
李承泽脸渐渐黑了下去:“他没说。”
范闲“哦”了声:“那不知二皇子找我来所为何事?”
李承泽:“诗写的不错。”
范闲:“殿下谬赞。”
李承泽点了点桌子,看着范闲:“你心里清楚,我找你来不是单纯欣赏你的诗。”
范闲:“太子现在视我为仇雠,他知道我今天见过殿下了,一定以为我己经投靠了殿下,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好过。”
广信宫中,长公主李云睿一袭白衣,与太子相对而坐。
手中所执的黑棋,己经完全将白棋围住。
李承乾低头:“姑姑好棋艺,承乾不及姑姑。”
李云睿对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他:“这是陛下送来的,说是范闲所作,他让你多读读。”
李承乾接过李云睿递来的东西,一副卑恭谦逊的姿态。
待长公主走后,便有内宦来禀:“范闲此时正在靖王府与二殿下在一起。”
李承乾:“皇叔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内宦:“有的,煜王身边的风侍卫在范闲之前去找了二殿下,二殿下身边有高手守护,说了什么我们的人听不清。”
李承乾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眼中实在是没什么笑意,内宦弯着腰不敢首视,尽管如此,听到那声呵笑,背后还是起了一层汗。
李承乾垂眸将手中的诗烧了个一干二净。
那眼中透着火,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卑谦。
李承乾:“看不出来范闲有如此才华,这人,看来是要见一见了。”
翌日。
风水从屋檐上飞下来,落在李云瑾面前。
他跪在桌前,用胳膊撑着身子,拿了旁边的茶壶倒水,一饮而尽后道:“诶,王启年那厮还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那轻功都快要赶上我了。”
李云瑾:“你?”
被李云瑾抬眸看了眼,看着他短暂的勾了勾唇,而后似乎全神投入到了棋局之中,风水感受到了浓重的轻视。
就好像自己在他眼里,比不上任何人似的。
想他风氏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一个人,年仅十八就打败了风门的十二位长老,掌门座下亲传弟子,李云瑾竟然看不上他?!
风水无奈为自己解释:“王爷,我很厉害的。”
李云瑾“嗯”了声。
但那样子根本就是不信。
风水在心里盘算着等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一手。
风水托着下巴:“王启年改了丁字五三西号的卷宗,秘密把滕梓荆的妻小安置在了城外。”
风水琢磨着,缓缓道:“滕梓荆和范闲现在关系不错,王启年既然是陈萍萍安排给范闲的,那为什么要伪造卷宗呢?”
李云瑾:“很简单,在我们和监察院眼中,滕梓荆己经死了,而且是范闲杀的,王启年也只不过是怕范闲赶尽杀绝,所以把他的妻小藏了起来。”
风水:“那……”
李云瑾慢慢落下一子:“安排人监视着那对母子,滕梓荆对我可有大用处。”
风水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