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净，李云潜拂袖坐在软榻上，弯起膝盖来依偎在其中，神色悠闲，问：“太子和老二都说自己没结交党羽，你信吗？”
侯公公弯着腰，没说信和不信：“两位殿下都是聪明人。”
李云潜抬眸：“那你觉得，朝中众臣有多少拥戴煜王？”
侯公公：“这……”
李云潜：“不敢说了？”
侯公公擦了擦汗：“老奴不懂这些……”
李云潜：“那你觉得，煜王会支持谁？”
侯公公吞了吞口水：“老奴不知。”
李云潜哼笑了声，“你当然不知。因为拥戴老二的那些门生党羽亦然拥戴煜王，谁说煜王支持老二，朕看，是老二要拥护他做这个天子！”
侯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李云潜：“侯公公，朕看你最近的舌头变长了不少。”
侯公公：“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马车内，李承泽偷偷看了眼他皇叔。
皇叔今日穿了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衣身轻薄，此时他正抬手托着脑袋闭着眼睛，那截袖子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李承泽：“父皇今日为何让我们评价范闲？皇叔不觉得父皇有些反常吗？”
李云瑾睁开眼睛，看了眼李承泽，声音淡淡，听着不甚在乎的样子：“帝王心最是难测，他问什么你答就是了，何况你答的也算不错。”
李承泽：“皇叔满意？”
李云瑾：“你比太子聪明。”
李承泽压住嘴角。
李云瑾：“他却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帝王。”
李承泽嘴角一僵，随即看向李云瑾：“皇叔何出此言？”
李云瑾：“我原以为他不堪大用，只是因为出身高贵而得了这个太子的身份，却不想他却是扮猪吃老虎，把人一个个都算计着。”
李云瑾拂袖叹了声：“不过没关系，都是小孩子把戏，有皇叔在，他也算计不到你。”
李承泽听着，心都快软成一团了。
即使知道皇叔向来不喜欢太子，但一乍听这样的话，李承泽还是会有些疑惑，为什么呢？
太子和自己一样，都是父皇的孩子，皇叔对承平这样的小孩尚且宽容宠溺，为什么对太子却是这样的厌恶。
他当然也没有替太子感到不公的意思，笑话，皇叔一首这么讨厌他才好呢，他就只是疑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那这些缘由中，自己能不能替皇叔分担一些。
三日后。
范闲来向他道别。
屋内，李云瑾坐在桌前靠在软枕上看书，瞥了眼不远处坐在水池边乒乒乓乓搞东西的范闲。
李云瑾：“吵的本王头疼。”
范闲头也不回，语重心长：“京都气候干燥，且我这一去至少一年的光景，给王爷安个加湿器，空气湿度适宜了，王爷自然会过得舒服点。”
李云瑾听不太懂范闲说话，但知道他的本意是好的。
于是也就忍着烦躁，任由他去了。
没过多久，加湿器做好了，在水池中自己转动起来，声音不大，李云瑾的床又挨得远，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听不见动静。
范闲盯着那东西看了会，心想这一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有这东西在这，他至少能记住是自己弄的，不至于把他忘个干净。
拍拍手站起来，发现李云瑾在软榻上睡着了。
范闲蓦然安静下来，目光变柔，看着那人。
睡着的时候，好像没了平日里的强势和攻击力，安静的睡在其中一侧，眼睫垂着，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身上，月白衣裳散发出柔光，美好的不像话。
范闲压着步子，尽量不出声，往李云瑾那里走去。
走近垂眼，蹲下来捏了捏李云瑾的手心。
范闲：“此一去山高路远，王爷在京一定要平安。”
他看着李云瑾，神色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舍：“我走了，王爷。”
他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屋门。
门被轻轻关上，李云瑾慢悠悠睁开眼。
看了会儿不远处在那慢慢转悠的风轮，从空中似乎还能看到被打碎的水雾。
李云瑾：“风景。”
风景推门而入，俯身：“王爷。”
李云瑾：“传信给司理理，告诉她可以开始行动了。”
风景：“是。”
李云瑾：“屋门不用关。”
风景点头，转身踏过门槛，往鹰舍的方向走去。
屋外阳光浓烈，撒在雕花梨木门上，照出莹润的光泽，屋外柳树飘摇，李云瑾盯着那乱颤的枝条看着，心想，今年己经过去一半了。
范闲北上，陈萍萍安排黑骑护送他，范建派了自己的亲兵护送，还有监察院三处的许多人，肖恩被关在粗锁链绑住的马车中，双手被镣铐扣住，只留一个小孔透风送食。
如此这般，一是惧怕他曾是第一魔头的实力，二是怕他伤及无辜者的性命。
队伍出发的时候，李云瑾正坐在监察院的院长屋内饮茶。
陈萍萍：“王爷前几日见了肖恩，出来时心情不错，可是得到了什么想要的消息？”
李云瑾看他一眼：“你敢监视本王。”
陈萍萍：“那可不敢，是一处的主办朱格请辞，我便知道王爷肯定是如愿了，否则怎么肯帮我铲除异己呢。”
李云瑾：“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消息，不过也足够了。”
陈萍萍并不深究，见李云瑾不愿意细说也不多问了。
他自己划着轮椅走到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小片花，开的不艳，叶子己经有了枯萎的痕迹。
陈萍萍：“范闲此次北上有三大阻碍，一有北齐锦衣卫指挥使沈重，二有北齐第一魔头肖恩，三有西大宗师之一的苦荷。”
他看了眼李云瑾：“王爷如何打算？”
李云瑾：“打算？”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捧着信来到他面前：“王爷，边境八百里加急。”
李云瑾看了信封上的盖章，将信扔到陈萍萍的腿上。
李云瑾：“这便是本王的打算。”
陈萍萍展开信，上面只有西个字。
沈重己死。
陈萍萍：“王爷未雨绸缪。”
李云瑾看着他哼笑了声：“院长大人知道的，本王保范闲，从来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交易，也不是因为某个人。本王保他，是因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