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磐石回响

柴房内,篝火的余烬挣扎着释放最后一丝微弱的红光,在冰冷的土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味、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令人心悸的衰败气息。

李老根躺在厚实的干草堆上,如同被风干的枯木。他双目紧闭,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蜡黄中透着死气的青灰色皮肤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头。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仿佛下一秒那口气就会彻底断绝。只有喉咙深处偶尔发出的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鸣,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张铁蹲在角落,用一根小木棍无意识地拨弄着篝火的余烬,火光映照着他憨厚却写满忧虑的脸庞。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草堆上的老人,又看看盘膝坐在一旁的林枫,欲言又止。那包珍贵的参须就放在旁边,小半包己经用掉,泡出的参水喂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五两多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东西,似乎只是让老人身上多了点淡淡的参味,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林小子……”张铁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沙哑,“要不……算了吧?老李头他……命该如此了。那石头……那石头邪门得很,你也差点……”他想起林枫指尖那一闪而逝的青黑和煞白的脸色,心有余悸。

林枫没有回答。他闭着眼,如同入定的老僧,所有的感官和意念都高度集中,沉入体内伪·混沌灵根的深处。那缕淡青色的灵气在浩瀚的混沌本源加持下,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段无形的距离,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李老根的生命状态。

【目标:李老根】

【生命体征:濒危(持续衰竭)】

【本源状态:枯竭(磐石本源核心重度萎缩、受未知阴邪侵蚀污染)】

【污染源:同源(与‘磐石之核’污染高度一致)】

【恢复可能性评估:<0.001%(需清除核心污染源,补充海量生命本源)】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残酷的判词。清除污染源?那块石头就是污染源本身!补充海量生命本源?他现在连自己亏损的1.3年寿元都如同无底洞!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淹没。

但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林枫那被伪·混沌灵根反复淬炼的意志,如同磐石般死死坚守着一线清明!他强迫自己摒弃所有负面情绪,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着李老根体内那几乎完全枯萎的“磐石本源”核心!

那核心微小、黯淡、布满裂痕,被一层粘稠如墨、散发着腐朽阴寒气息的黑气死死缠绕、侵蚀!如同被毒藤绞杀的树苗,生机断绝。然而,就在这死寂的黑暗深处,林枫那源自混沌本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顽强律动!

那律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历经亿万载沧桑而不磨、如同大地深处最古老岩石般的坚韧意志!它没有对抗那可怕的污染和侵蚀,只是……存在着!如同被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无尽的黑暗中,依旧保持着生命最原始的姿态!

“存在……即是抗争!”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林枫心中的绝望阴霾!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死死盯住柴房角落那块被破布层层包裹的灰白石头——“磐石之核”!

“铁哥!把石头拿来!”林枫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张铁被林枫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头:“林小子!你……你要干啥?那东西碰不得!”

“拿来!”林枫低吼,语气斩钉截铁!

张铁看着林枫决然的神情,又看看草堆上气息奄奄的老人,一咬牙,猛地站起身,如同赴死般冲到角落,抓起那沉重的布包,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小心翼翼地递到林枫面前。

林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柴房里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他伸出双手,隔着厚厚的破布,稳稳地托住了那块沉重冰凉的“磐石之核”!入手瞬间,那股熟悉的、仿佛浓缩了山岳般的沉重感和深入骨髓的阴寒再次袭来!他强忍着将其甩开的冲动,眼神锐利如刀!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用灵气去触碰或探查!那是在找死!

他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念,都沉入体内伪·混沌灵根的最深处!引动那浩瀚混沌本源中蕴含的、包容万物、演化生灭的无上意韵!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将自己的精神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纯粹的、不带有任何能量属性的“意念之桥”,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敬意和试探,缓缓地“搭”向怀中那块被污染封印的磐石之核!

没有能量接触!只有意念的触碰!如同在黑暗中,试图唤醒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灵魂!

嗡——!

就在林枫那源自混沌本源的纯粹意念接触到磐石之核表面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到令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古老悸动,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猛地从石头深处传递出来!

整个柴房仿佛都跟着震动了一下!篝火的余烬骤然明亮,随即又迅速黯淡!张铁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嗡鸣,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充满了惊骇!

林枫更是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颗星辰同时炸裂!无数破碎、模糊、充满了无尽沧桑与厚重感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看到了大地初开!熔岩奔流!看到了巍峨山脉拔地而起,又在大劫中崩塌沉沦!看到了古老的祭祀,先民膜拜着承载大地的神石!看到了黑暗的侵蚀,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神石的精华……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荒芜的战场,一块布满裂痕、沾染着黑血的灰白石块,被一只枯槁的手死死握住……

“呃啊——!”林枫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鼻孔和眼角瞬间渗出血丝!强行接收这些源自亘古的破碎信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眼神依旧死死锁定怀中的石头!

就在他精神即将被冲垮的瞬间!那磐石之核深处,那微弱到极致的、属于李老根本源核心的律动,似乎……与这古老磐石的悸动,极其微弱地……共鸣了一下!

如同黑暗中两颗微尘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