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随行的总管太监李玉和本来是弘历好心叫来的太医齐汝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尖叫着扑上去,险险托住乾隆倒下的身体,被那重量带得一个趔趄。
“快!齐汝!快给皇上看看!皇上!皇上!” 李玉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整个冷宫瞬间乱成一锅滚沸的粥。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来,粗暴地将在地、抖如筛糠、面如死灰的如懿和海兰拖死狗般拖到角落,死死按住。
齐汝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给吐血昏迷、气若游丝的皇帝施针,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银针。
琅嬅通过心愿笔的力量“看”着这混乱、血腥、充满了帝王震怒与屈辱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下,翻涌着刻骨的快意和冰冷的掌控感。
皇帝吐血了?很好。这口心头血,是他前世偏听偏信、默认她们逼死自己的第一笔利息!
待乾隆被小心翼翼地抬回养心殿,经过一番手忙脚乱、惊心动魄的施救,终于灌下参汤,幽幽转醒时,那焚尽五内、撕心裂肺的愤怒与屈辱感再次将他吞噬。
他躺在龙床上,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碎裂般的剧痛,脸色灰败如同金纸。
“皇…皇上…您…您感觉如何?” 齐汝跪在床边,满头冷汗如同雨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能摸到的脉象,浮大中空,乱如麻絮,凶险至极!
弘历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里面是尚未退尽的狂怒血丝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没有看齐汝,嘶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窟窿里、混着内脏碎片挤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狠戾: “传…传朕旨意…” 他喘着粗气,眼中杀意暴涨,“乌拉那拉氏、珂里叶特氏…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罪无可赦!赐…即刻赐白绫!给朕绞死她们!!悬尸三日,以儆效尤!!”
“乌拉那拉氏的母族…珂里叶特氏全族…”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眼神却愈发阴鸷可怖,“男丁无论老幼,即刻锁拿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至死方休!女眷尽数没入辛者库,为贱役!永世…不得赦免!!”
“查!给朕彻查!所有相关宫人!知情不报者!同罪!杀无赦!!!”
李玉心惊胆战,连滚爬爬地领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去传旨。
琅嬅的意识“听”着养心殿传来的、充满血腥屠戮气息的旨意,唇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彻骨、无人察觉的弧度。
如懿,海兰,永别了!这冷宫,就是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断魂处!悬尸三日?很好,让这后宫都看看,背叛皇帝的下场!
长春宫内烛火通明。
琅嬅己换上了一身素净雅致的月白色常服,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银丝绒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戚、憔悴和听闻惊天丑闻后的震惊余悸。
她亲自端着一盏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香却又透着一丝清甜气息的参汤,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养心殿寝宫。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苦涩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压抑。
乾隆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即使昏迷中,那张脸也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着。
齐汝跪在脚踏边,脸色惨白如纸,正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擦拭皇帝唇边的血渍,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李玉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 琅嬅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关切与心疼,她走到床边,盈盈跪下,眼圈瞬间通红,泪光盈盈,“您怎么样了?臣妾…臣妾听闻冷宫那等骇人之事!” 她哽咽着,仿佛难以启齿,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臣妾心如刀绞,又闻皇上急怒攻心,呕血伤身!臣妾恨不能以身代之!” 她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将一个震惊、悲痛、担忧丈夫的皇后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乾隆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看到皇后红肿的眼眶、憔悴的面容、那朵小小的白花和眼中毫不作伪的悲痛,心头那焚天煮海的暴怒似乎被这温婉关切冲淡了一丝,涌上更多的是身体被掏空的极致虚弱、深深的疲惫以及对这后宫肮脏丑事的极端憎恶。
他费力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嘶哑虚弱的咳嗽。
“皇上龙体要紧,万不可再动肝火了!”琅嬅急忙垂泪劝道,膝行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玉碗捧得更高些。
白玉小勺舀起一勺色泽清亮、香气扑鼻的参汤,她小心地吹了吹,送到乾隆干裂灰败的唇边,动作温柔至极,如同呵护易碎的琉璃,“臣妾亲手熬了参汤,用的是库里最好的百年老山参,又添了上等枣泥和蜂蜜调和,最是温补气血,固本培元…齐太医方才也说了,您此番元气大伤,虚不受补,需徐徐温养,切忌再动气。您多少用一点吧?就当…就当是为了永琏,为了这江山社稷…” 她的语气充满了哀切的祈求,眼神里全是化不开的担忧。
那汤的气味纯正浓郁,带着人参特有的甘苦底蕴,又被枣泥蜂蜜的清甜完美调和,闻之令人心神似乎都安宁了一丝。
弘历看着她哀戚温顺的脸,感受着喉头的干涩灼痛和身体无处不在的虚弱剧痛,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恶心,意志早己被摧垮。
他几乎是本能地、微微张开了嘴,温热的液体滑入咽喉,带着一丝舒适的暖意,似乎暂时压下了喉头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