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再那样了……”霍君华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脸庞上，所有的迷茫、软弱、自责都被一股骤然升腾的、近乎燃烧的决绝所取代！那双因泪水洗涤而更加清亮的眼眸深处，燃起了两簇名为“复仇”与“守护”的熊熊烈焰！“这一世，凌益的血债，我要亲手讨还！霍家的冤屈，我要亲手昭雪！不疑和少商的幸福，我要亲手守护！”
系统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机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复仇意志坚定，符合任务启动条件。当前首要任务：调理身体，迎接程少商初次拜访，并为后续计划布局。】
霍君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西周，这杏花别院虽美，却是她疯了多年的牢笼。屋内的陈设一如前世，妆台上放着她未绣完的锦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半朵莲花，那是她装疯时的“杰作”。
“系统，”她在心中问道，“我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到正常身体状态？”
【基础修复需三日，后续需配合药物与调养。宿主不必急于求成，系统会制定最优康复计划。】
三日……刚好能赶上程少商的拜访。霍君华点点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因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她扶着床头的雕花柱子，一步步挪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
窗外是一片盛开的杏花，粉白的花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场温柔的雪。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机。远处隐约能看到都城的轮廓，巍峨的宫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那里曾是她年少时向往的地方，如今却只觉得冰冷。
“真美啊……”霍君华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可这美景之下，又藏着多少肮脏的勾当？”
记忆的闸门再次被推开。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在霍家那宽阔敞亮的庭院里。阿兄特意亲手为她扎了一只巨大的、画着展翅雄鹰的纸鸢，那天的天蓝得醉人，风暖得熏人。那时的她，是霍家骄傲恣意的小女儿，不懂朝堂倾轧，不晓权谋算计，更不知何为血海深仇。她痴恋文帝，即便被拒绝，也只是耍些性子，从未想过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执着于文帝，是不是就不会嫁给凌益？如果……她能早一点，再早一点，撕开凌益那层伪善君子的画皮，看清他眼底深藏的贪婪与狠毒！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场惨绝人寰的灭门之祸？是不是……后来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
“没有如果……”霍君华猛地攥紧手掌，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娇嫩的花瓣，也刺入自己的皮肉！粉白的碎屑混杂着点点腥红的血珠，从她紧握的指缝间渗出、滴落！掌心的刺痛尖锐而清晰，瞬间浇灭了所有软弱的假设。“前世的错，这一世我来弥补。凌益，你欠霍家的，欠我的，欠不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苍白的脸庞在晨光中被镀上了一层淡金的轮廓，映得那双燃烧着复仇烈焰与救赎决心的眼眸，亮得惊人，锐利得如同淬火开刃的绝世名剑！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恨意、孤注一掷的决心以及深沉忏悔的光芒，仿佛要将这禁锢了她十余年的屈辱、痛苦与绝望，都化作焚尽仇敌的业火红莲！
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略显急促的声音：“夫人，药熬好了，春桃给您端进来了！”
霍君华回过神，沉声道：“进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大丫鬟春桃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到霍君华竟站在窗边，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把药碗摔在地上：“我的夫人！您怎么起来了？将军吩咐了，让您务必静养，还特意派了亲兵守在院门口呢！”
春桃口中的“将军”，正是如今明面上仍是凌家子、实则为霍家遗孤的凌不疑。霍君华抬眼看向她，见这丫鬟鬓角沁着薄汗，显然是一路疾走而来。
“躺久了，想看看窗外的花。”霍君华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目光落在春桃手中的青瓷药碗上——碗沿描着细密的银边，是凌不疑上月刚送来的新物件，透着一股沉稳的素净。
春桃将药碗放在紫檀木矮几上，快步上前扶住霍君华的手臂，触手只觉她腕骨纤细，却比前日多了些暖意。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回榻上，絮絮叨叨地劝道：“夫人身子还弱，可得好好将养着。这药是凌将军特意请太医院的刘院判开的方子，说能宁心安神，还亲自盯着厨房熬了半个时辰呢。”
“不疑……”霍君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着锦被上的并蒂莲纹。系统修复身体的暖流尚在体内缓缓流淌，此刻听着春桃的话，心口又泛起另一种温热的触感。她抬眸看向春桃，见这丫鬟眼中满是真切的担忧，不似作伪，便知凌不疑定是下了死命令，才让这素来有些胆小的丫头也敢这般劝她
“让他费心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却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春桃见她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公子说了，等您身子好些，便带您去城外的温泉庄子住些时日。”她说着，将药碗捧到霍君华面前，“夫人，趁热喝了吧，公子还在演武场操练，等着奴婢回话呢。”
霍君华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着淡淡的参香，不再是前世记忆里那股混杂着苦涩与阴谋的气味。她想起系统说的“基础修复需三日”，又想起三日后程少商的拜访，眸光微凝，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这一次，滑入喉咙的不再是令人作呕的算计，而是她的侄儿，用自己尚未完全稳固的羽翼，为她撑起的一片小小晴空。窗外的杏花还在飘落，而屋内的药香里，终于有了一丝名为“守护”的气息。
喝完药，霍君华示意春桃扶她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前世那般浑浊涣散，如同被寒泉洗过，亮得惊人，锐利得近乎穿透镜面！
“夫人，您今日……瞧着精神头好多了！”春桃在一旁欣慰地说，拿起梳子想为她梳理散乱的发丝。
霍君华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心中百感交集。这张脸，曾让她引以为傲，也曾让她沦为笑柄。年少时，她是京城贵女中最明艳的那一个，敢爱敢恨，跋扈却也纯粹；嫁入凌家后，这张脸便成了她伪装疯癫的面具，日复一日，连自己都快忘了原本的模样。
“春桃，”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去取些胭脂来。”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妆奁里取出一盒玫瑰膏：“夫人要用这个吗？这是公子前几日差人送来的，说是南边进贡的上好花瓣熬的，滋润得很。”
霍君华接过玫瑰膏，用指尖蘸了一点点，轻轻点在唇上。那抹淡淡的绯色，为她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生气，也让镜中的人影，多了一丝属于“霍君华”的鲜活。
【系统提示：程少商将于三日后辰时初刻拜访杏花别院。建议宿主在此期间完成身体基础修复，并制定初次接触策略。】
“三日后……”霍君华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重复着。她想起程少商那张灵动倔强的脸，那是她复仇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也是她必须守护的人。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程少商像前世那样，被蒙在鼓里，承受无妄的伤害。她要趁着凌益尚未彻底掌控局面，趁着不疑和少商之间那份情窦初开的情愫尚在懵懂萌芽之时，就将残酷的真相、未来的风暴，以一种可控的方式，逐步地、有选择地透露给这个聪慧的女孩。让她看清棋局的险恶，让她拥有选择的权利，更要让这两个同样被命运苛待的孩子之间，不再隔着血仇的谎言与刻意的隐瞒，能坦诚相对，心意相通！
窗外的杏花还在飘落，药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气息，在这间她疯了半生的屋子里，悄然蔓延。
霍君华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疼痛让她更加清醒，也让她的眼神更加坚定。
“兄长，阿狸，你们等着……”她在心中默默发誓，“这一次，我会让凌益血债血偿，会让霍家冤屈得雪，会让不疑和少商好好活着……而我自己……”
她看向窗外那片灿烂的杏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在大仇得报之后，她也能卸下这沉重的枷锁，去寻找那个早己迷失在岁月烟尘中的、无忧无虑的自己吧。
只是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迎接那位即将到来的、命运的关键人物——程少商。
杏花别院的清晨，阳光依旧将窗棂切割成碎玉般的金箔，无声洒落。庭院里，粉白的花瓣依旧在春风中不知愁地飘舞纷飞。只是这一次，牢笼依旧，景致依旧，但囚禁其中的那只鸟儿，枯槁的羽翼下，己悄然滋生出撕裂囚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