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无处不在的眼:监控法阵的阴影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旧铁锈混合着腐烂稻草的霉味,死死包裹着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吸进冰冷的刀片,切割着早己麻木的肺腑。

陈倦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烙印符文的灼烧感并未因时间流逝而减弱,反而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他的额头,沿着神经向大脑深处蔓延,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重锤敲打在烙印之上,让那暗红的符文光芒随之微微闪烁,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痛苦和生命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记得被粗暴地拖拽着,穿过冰冷崎岖的山路,最终被扔进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地方。身下是冰冷坚硬、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连那薄薄的枯草都没有了。空气凝滞、污浊,充满了绝望的喘息、压抑的呜咽,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死寂。

这里是…灵饲院的地牢?

陈小凡记忆中关于这里的碎片,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怖和黑暗。这里是“灵奴”的中转站,也是他们被榨干最后价值前的地狱前哨。

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沉重得如同挂着铅块。一丝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光线,勉强刺破了眼前的黑暗。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极其狭窄、低矮的石室里。与其说是石室,不如说是一个在坚硬岩壁上开凿出来的、方方正正的囚笼。三面是冰冷的岩石,只有一面是手腕粗细的黑色金属栅栏。

栅栏外,是一条同样狭窄、同样昏暗的通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惨淡黄光的劣质萤石,如同垂死者的眼睛,无力地照亮着通道地面流淌的污浊水渍和斑驳的暗褐色痕迹——那是干涸的血。

通道对面,是同样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栅栏。每一个栅栏后面,都蜷缩着一个或几个灰色的身影。他们大多一动不动,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额头上,无一例外,都烙印着那个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狰狞的符文!暗红的光芒在昏黄的萤石映照下,如同点点鬼火,在死寂的牢笼中无声跳动,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图景。

偶尔,会有一两个身影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会让额头那暗红的符文光芒随之急促闪烁一下,如同在贪婪地吸食着痛苦。

这就是灵奴!失去自我,沦为纯粹“灵力电池”的活死人!而他,陈倦,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张二狗被烙印时那凄厉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下一个…就要轮到他被送去“汲灵矿”,被彻底榨干了吗?

不!

绝不!

那在矿洞口燃烧起的、混杂着恨意和不甘的火焰,在烙印的剧痛和眼前这人间地狱的冲击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燃!烧灼着他的灵魂,驱散着恐惧带来的麻木!

活下去!掀翻这该死的桌子!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强行支撑着他残破的意识,没有彻底沉沦。

他强忍着额头的剧痛和全身的虚脱,开始艰难地观察这地狱牢笼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他作为现代社畜在无数个被KPI压榨的日夜中磨砺出的本能——在绝境中,寻找一切可利用的信息和漏洞!

**栅栏:** 黝黑冰冷,材质不明,触手有种诡异的吸力感,仿佛能吸走靠近者的热量和…灵力?绝非普通钢铁。暴力破坏?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痴人说梦。

**墙壁:** 坚硬的花岗岩,开凿痕迹粗糙。没有窗户,只有顶部几个狭窄的、布满铁锈的通风口,勉强透入一丝带着霉味的空气。逃出去?除非变成虫子。

**地面:** 冰冷的岩石,布满碎石和污垢。角落里有一摊可疑的深色污渍,散发着浓重的骚臭味——那是排泄物。

**看守:** 通道尽头,隐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偶尔能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镶嵌着简单符文的皮质甲胄的身影,手持一根缠绕着微弱电弧的黑色短棍,在通道里缓慢地踱步。眼神麻木冰冷,如同看守屠宰场的机器。

视线扫过对面牢笼里那些额头闪烁着红光的“灵奴”。他们的眼神大多空洞呆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有少数几个,在剧痛抽搐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痛苦和绝望,随即又被烙印符文的红光彻底吞噬。

绝望。彻底的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污浊的空气中。

但陈倦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绝望上。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地方——通道顶部!

在那些散发着惨淡黄光的劣质萤石旁边,每隔大约五步的距离,通道顶部的岩石上,都镶嵌着一颗只有鸽卵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那石头通体黝黑,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符文刻痕,仿佛只是普通的装饰。但陈倦敏锐地注意到,每当他目光扫过那些黑色石头时,额头的烙印符文就会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如同被微弱电流刺了一下的麻痒感!非常轻微,混杂在持续的剧痛中几乎难以察觉,但…真实存在!

监控法阵!

陈倦的心猛地一沉!前世遍布写字楼的摄像头监控网络,瞬间与眼前这不起眼的黑色石头重叠!

这绝不是装饰品!它们是眼睛!是这地狱牢笼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时刻监视着每一个囚徒的一举一动!任何异常的举动,恐怕立刻会引来看守那缠绕着电弧的短棍!

一丝寒意从心底升起。这灵饲院,比矿洞更加森严,更加毫无漏洞!连一丝喘息和思考的空间,都被这无处不在的“眼睛”死死盯住!

就在陈倦心头被这严密的监控压得喘不过气时,通道尽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碰撞的哗啦声。一个穿着深灰色皮甲、面容冷硬的看守,推着一辆发出刺耳摩擦声的、简陋的木质推车走了过来。推车上放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馊味的木桶。

“开饭!”看守的声音冰冷生硬,如同金属摩擦。

他走到每一个栅栏前,用一根脏污的木勺,从木桶里舀出一勺粘稠、灰绿色、散发着浓烈馊臭和腐败气味的糊状物,“哐当”一声,粗暴地倒进栅栏内地上一个同样肮脏的破陶碗里。动作没有丝毫怜悯,如同在给牲口倒饲料。

那东西…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泔水和腐败谷物的混合物!

轮到陈倦的栅栏前。看守冷漠地瞥了一眼蜷缩在地、额头烙印着红光的新面孔,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他机械地舀起一勺散发着恶臭的糊糊,就要往栅栏内的破碗里倒。

就在这时!

陈倦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不是伪装!是额头烙印符文骤然爆发的剧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按了上去!那暗红的符文光芒瞬间暴涨,将昏暗的石室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陈倦喉咙里挤出!他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额头,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剧烈的抽搐让他不小心碰翻了地上那个用来接“饭”的破陶碗!碗里那点馊臭的糊糊洒了一地!

看守的动作顿住了。他那张冷漠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意外有些不满。他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额头红光闪烁的陈倦,又看了看地上打翻的、沾满污垢的糊糊,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他并没有再给陈倦添一勺的打算,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废物!连饭都接不住!饿着吧!”说完,推着那恶臭的木桶,哐当哐当地走向下一个牢笼。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加深沉的疲惫和虚脱。陈倦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泥污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看着地上那滩打翻的、散发着恶臭的糊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饿着?

也好。与其吃那种东西,不如饿死!

但随即,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笼罩了他。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刚才剧痛发作时,他无意间瞥见的一幕!

就在他因剧痛翻滚、视线无意扫过通道顶部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镶嵌在顶部岩石上的那些毫不起眼的黑色“监控石”,在他额头烙印符文红光爆发的刹那,其光滑的黑色表面上,竟然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暗蓝色流光!

那流光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当符文光芒减弱,他的痛苦稍缓时,那暗蓝色的流光也随之消失了!黑色石头恢复了毫不起眼的模样!

不是错觉!

那些监控石…不仅监视着囚徒的举动…还能感知到灵奴烙印符文的能量波动!甚至…可能是在记录和分析这种波动?!

这个发现让陈倦头皮发麻!这灵饲院的管理,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密、更加智能化!每一个灵奴的痛苦、每一次灵力的波动(哪怕是被动承受烙印的痛苦),都在被这些冰冷的石头无情地记录着!这简首是对人性最后一丝尊严的彻底践踏!

就在陈倦被这严密的监控体系压得几乎窒息,内心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时——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贴身藏着的、那个装着神秘指骨的破布小包的位置,猛地传递到了他胸口的皮肤上!

不是火焰的灼烧!

而是一种…仿佛来自骨髓深处、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阴冷灼热!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某种气息惊醒,睁开了冰冷的竖瞳!

这感觉突如其来,极其清晰!陈倦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胸口那处灼热的位置,隔着破布和单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包里指骨散发出的、异乎寻常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温度!

怎么回事?

这指骨…又在搞什么鬼?

上一次在矿洞深处,它就对黑暗中的存在有反应。这一次…在这布满监控法阵、充斥着灵奴烙印气息的地牢里…它又感应到了什么?

陈倦强忍着剧痛和虚弱,警惕地环顾西周。昏暗的通道,麻木的看守,死寂的囚徒,还有顶部那些冰冷的黑色石头…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但胸口的灼热感并未消失,反而在持续增强!那截指骨,仿佛在破布包里不安地躁动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渴求的意念!

渴求?它在渴求什么?

陈倦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通道深处。那里,光线更加昏暗,萤石的光芒几乎无法触及,只剩下浓重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突然!

那截指骨的躁动猛地加剧!胸口的灼热感瞬间飙升!仿佛要将他胸口的皮肉都灼穿!同时,一股极其微弱、极其隐晦、却带着同样古老腐朽气息的波动…如同黑暗中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极其微弱地…从通道最深处的某个牢笼方向…传递了过来!

那波动太微弱了!微弱到若非指骨这强烈的共鸣反应,陈倦根本不可能察觉!它不同于灵奴烙印的痛苦波动,也不同于看守身上那冰冷的灵力波动。它更…深邃!更…混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疯狂和…一种被时光磨蚀了亿万年的…不甘!

那是什么东西?!

陈倦的心脏狂跳起来!额头的烙印符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死死捂住胸口,强忍着指骨带来的灼痛和烙印的刺痛,目光如同利箭,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锁定在通道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那里…关押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截诡异的指骨…会对那里的存在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

通道尽头,沉重的金属大门被粗暴地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比普通看守更加高大、穿着镶嵌着更多符文、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甲胄的守卫头目,带着几个气息更加冰冷的守卫,推着几辆特制的、闪烁着禁锢符文的金属囚车,走了进来!

守卫头目目光冰冷地扫过通道两侧的牢笼,声音如同寒冰破碎:

“丙字七号!丁字三号!戊字九号!灵力活性检测达标!即刻押送‘汲灵台’!准备灵力抽取!”

灵力抽取!

这西个字如同死亡的丧钟,瞬间击碎了地牢的死寂!被点到编号的牢笼里,那几个额头烙印符文的灵奴,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神深处,爆发出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发出无声的哀嚎,身体拼命地向后蜷缩,仿佛那囚车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守卫们动作粗暴,打开牢笼,如同拖拽牲畜般,将那几个剧烈挣扎、额头红光疯狂闪烁的灵奴强行拖了出来,粗暴地塞进了那闪烁着禁锢符文的金属囚车里!囚车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道道冰冷的能量枷锁,将囚徒死死禁锢,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不…不…放过我…”一个灵奴发出沙哑绝望的哀求,随即被守卫一记缠绕着电弧的短棍狠狠戳在腰眼!电流噼啪作响,那灵奴身体剧烈抽搐,瞬间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带走!”守卫头目面无表情地挥手。

沉重的囚车被推动,车轮碾压着地面流淌的污水,发出刺耳的声响,朝着通道尽头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而去。被押走的灵奴额头那暗红的符文,在绝望和恐惧的刺激下,光芒闪烁得如同风中残烛。

通道两侧未被点到的牢笼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一个灵奴都蜷缩得更紧,头埋得更低,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恐惧如同瘟疫般无声蔓延。下一个…会是谁?

陈倦蜷缩在自己的牢笼角落,同样被这冷酷的“点名”和“押送”场面深深震撼!灵力抽取…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就是灵奴的最终归宿!

他死死捂住胸口。那截指骨在守卫头目出现、尤其是当那几个灵奴被拖走时,灼热感达到了顶点!仿佛要破开他的皮肉冲出去!而它指向的…依旧是通道最深处那片黑暗牢笼的方向!

守卫头目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剩下的囚徒,最后似乎无意地扫了一眼通道深处那片黑暗,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随即迅速移开。他不再停留,带着手下,押着囚车,消失在通道尽头沉重的金属大门后。

“哐当!”大门再次关闭,死寂重新笼罩地牢,只剩下污浊空气中残留的绝望和恐惧。

陈倦瘫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灼热感随着守卫头目的离开和囚车的远去,终于开始缓缓减弱,但那截指骨依旧散发着不安的悸动。

他死死盯着通道最深处那片黑暗。守卫头目最后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那丝忌惮…是针对黑暗牢笼里的东西的!

那里…到底关着什么?

为什么连守卫头目都感到忌惮?

为什么这截诡异的指骨…唯独对它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悄然爬上陈倦的心头:这截指骨…和那黑暗牢笼里的东西…会不会…同源?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同源…那黑暗牢笼里的东西…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它…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就在陈倦被这个疯狂的念头搅得心神不宁之时——

“嗒…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规律、仿佛手指关节敲击岩石的声音,极其突兀地,从他隔壁的牢笼墙壁上…清晰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