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黑气化在浓稠夜色中，孟千雪看不见它们，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乌蓬下意识叼住少女后颈的衣物，企图把她往后扯。
但她己经精准找到亓无极的位置，他躺在地上，宽大衣袍罩在身上模糊了呼吸起伏。
孟千雪捏了捏手心飞奔过去，黑色雾气撞上她自行分开，小狐狸见状急忙跟上。
“你怎么样了？”孟千雪跪坐在亓无极身边，怕牵扯到伤口不敢动他。
他脸上戴着面具，上半张脸遮得严实，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苍白如纸。
孟千雪用手碰了碰他的脖子，摸到一片冰冷，还有一层薄汗。
她赶紧给亓无极喂了颗保命丹药，一边摸他的脉搏，一边给他输灵力。
就在她紧张得不行的时候，面前的黑衣男子突然坐了起来。
对上她担忧的神色，他轻声说了句：“别怕。”
声音清磁好听，不再显得不辨雌雄，是完完全全的男子的声音。
孟千雪怕死了，她一下子撞到他的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肢哽咽道：“我以为我又把你害死了。”
亓无极被撞得咳嗽几下，敏锐地揪出了她话里的不对：“我与姑娘初次见面，怎么会是‘又’？”
乌蓬蹲在孟千雪身侧，也疑惑地用碧绿的眼睛看她。
孟千雪后背一僵，第一次有些讨厌他的过分聪明，慢吞吞地从他怀里起来，低着头。
“有人因为我死过的。”
原来如此，亓无极了然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
“姑娘怎会一个人在此？”
“我来找我师叔。”孟千雪摸了摸眼角，抬头道，“你有见过我师叔吗？”
“她穿着清心宗的白色衣服，喜欢用白纱遮面，生得很美，你见过就不会忘记的。”
她一连说了许多形容自己女身的话，亓无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曾见过。”
“哦。”少女重新垂下头，但很快，她又抬头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说着，她就要上手来掀他的衣领，亓无极急忙制住她的动作。
“不必。”
少女却坚持道：“那个藤有毒的，不快点处理伤口，你会死的。”
她的眼眶又红了许多，活像一只兔子了，似乎是害怕他因为她死掉。
亓无极不肯让步，拽过她的手腕，让她放手：“我不会有事的。”
孟千雪不信，倔强地看着她，滚烫灼热的眼泪，珍珠一样从灿金色的湖泊中落下。
亓无极感觉看着她那滴泪，莫名觉得心口在发烫，好像那眼泪掉进了他心里，把他烫到了一样。
他叹了口气，终是松了手。
孟千雪顿时展颜，眼巴巴地问他有没有包扎用的东西。
亓无极望进她清澈的眼底，无话可说，默默从储物戒中取出包扎用的纱布和药粉。
少女动作轻巧地撕开他肩胛处浸满鲜血的黑衣，露出里面腐烂发青的伤口。
他本就生得白，那丑陋的伤口在他肩膀上尤其可怖，孟千雪皱眉看了他一眼。
“要先挖出腐肉，你忍一忍。”
亓无极没看她，他似乎在走神，听到孟千雪的话，也只是随意“嗯”了声。
“我尽量轻点。”
“不用。”话音顿了顿，又道：“我不怕疼。”
孟千雪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皱起鼻子说：“我怕！”
她怕他疼死了。
孟千雪现在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才会在进偃城的时候，想着搞什么英雄救美剧本。
不然她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亓无极受伤了，更不用装可怜给他包扎伤口，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让他乖乖听话！
孟千雪下手很轻巧，雪白轻薄的匕首在腐肉边缘划过，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是需要剜除的部分。
亓无极垂眼看见，突然道：“你很会处理伤口。”
少女没看他，闻言抿嘴笑了下：“我略懂一点医术，以前靠给别人治一些小毛病过活。”
这自然不是她瞎说，她炼丹术还算不错，在修真界那些年也是炼出了两分名头的。
不知道她回来之后，她那些老主顾们会不会还记得她。
孟千雪一边绕着纱布包扎伤口，一边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亓无极回去看看。
伤口在肩胛骨，偏偏亓无极男身长得高大，要想把伤口全都用纱布缠住，孟千雪需要跪坐起身，双手绕过他半个身体，看起来像是她正在环抱住男子的一边臂膀。
清甜带着轻微涩味的莲香再次涌进鼻腔，亓无极莫名想起她颈侧的伤口，那个碍眼的牙印，视线不由自主往少女颈间看去。
那里如今别了一朵轻纱做成的浅紫色蝴蝶，硕大的蝴蝶翅膀将少女颈侧的牙印遮盖住，但仔细查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
那蝴蝶做得十分生动，展翅欲飞的蝶翼垂下长长的凤尾，其间点缀着细小晶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微芒。
精巧的蝴蝶停在少女颈间，不但没有夺走少女本身的光华，反倒让她像一朵在夜风里迎风绽放的美丽花朵，摇曳生姿，不自觉地引人靠近。
包扎好伤口，孟千雪终于想起什么，从衣袖中掏出那枚绿色妖丹递过去。
亓无极摇头：“与我无用，你留着吧。”
乌蓬守在两人身侧，眼神触到妖丹时瞬间亮了，听到亓无极的话更是按耐不住，一口把妖丹吞进了肚子。
孟千雪觉得新奇，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竟然还吃妖丹？”
乌蓬没回她，仰着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一人一兽都没注意到，亓无极看向她们的神色微怔。
孟千雪看了眼天边，昏暗无光，一丝月色都没有，怪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连月亮都没有。”
“这里是妖皇粲瑶的埋骨之地，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他生得冷清，此时仅剩一盏的莲花灯悬在他身侧，融融暖光照在他脸上，为他添了几分少见的柔和。
“不。”孟千雪低头对上他的眼睛，神色坚定，“我要找我师叔。”
亓无极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打算独自离开。
孟千雪见状，连忙快步跟上。
就在她伸手捏住亓无极宽大衣袖的同时，两人身后的山林忽然走出来一个青衫少年。
“孟姑娘，是你吗？”
孟千雪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神色微僵，手上不自觉用力。
她好像记得，岳邀华和她分开的时候，走的是和莫臣同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