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
亓无极收了捆妖绳看向孟千雪，昳丽却冰冷的眉眼化出几分柔和。
孟千雪恍惚以为见到了少年时的亓无极。
她抿了抿唇，回到亓无极身边坐好。
海成阳一把拂开莫臣伸过来的手，独自从地上起来，恶狠狠扫向亓无极她们，咬牙回到自己的席位。
纪霄见孟千雪坐下来之后闷闷的，主动凑过来同她悄悄说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师妹用剑，师妹方才，十分……十分威武。”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其实何止是威武，纪霄还从未在清心宗的同辈里见过比她更适合用剑的人，剑风利落干脆，既有一往无前的锐意，又不失厚重沉稳，难怪师叔会想要教她练剑。
“多谢师兄夸奖。”孟千雪朝他笑笑。
纪霄看她提不起兴趣，不好再说什么。
他实在是笨口拙舌，一点都知道该怎么让师妹高兴。
孟千雪抿着唇，忍了好一会再也忍不住了。
“师兄，你有话就说吧，别再看我了，你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纪霄慌里慌张地收回目光，又赶紧转回来，脸颊微微发红：“师妹，你刚才用的剑法，能教教我吗？”
孟千雪还当是什么，让纪霄一副娇羞，原来是这个。
“可以。”她无奈笑了起来，“等我回去，马上给师兄送一份剑谱过去。”
“多谢师妹！”
纪霄双眼发亮，少年人清澈的眸光比星光还要闪亮几分。
孟千雪心下稍霁，和纪霄说了声便起身离开席位。
——
孟千寒为她测出灵脉资质后，费尽心力找来了当时天溯国的祭司公仪景，让他收她为徒。
那时候她也才八岁，便宜爹孟君华还是天溯国的丞相。
她资质不错，又能让他和丞相府拉上关系，公仪景自然不会拒绝。
孟君华得了面子，也乐见其成。
至于孟千寒，他本就想让公仪景当她师父，更是高兴得不行。
三个人各生欢喜，只有她因此少了许多玩乐时间，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学习符术阵法。
这哪里是一个八岁小孩子能忍得了的，所以她总是趁孟千寒午睡时偷偷跑出去玩。
还没偷玩几日，她就被孟千寒逮住了。
她严重怀疑是孟千芙告的状，但她没有证据，只能气得牙痒痒。
孟千寒却没有罚她，反而同她约定，每隔七日带她出门游玩三天，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许她再偷跑出去玩。
虽然她不能再跟后街那群小子们打架了，但孟千寒可以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玩，去见一些从没见过的妖兽和灵兽，也还不错。
十岁那年，孟千雪第一次感悟到剑意，自创了一套剑法，开心地西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
后来到了书院，那套剑法只剩下一两式值得拿来用了。
不过，只有那两式，也足够成为她的标记。
很不幸，她刚才顺手使出的就是其中一式。
孟千雪停在一株盛着碗口大深紫色花朵的灵植前，廊上珠光明亮，就连天上月色也要退避三分，照得那花越发的冶艳妖娆。
孟千雪伸出手，抚了抚花瓣边缘，对身后之人说：“既然都跟来了，怎么不出声？”
莫臣走出藏身的廊柱，看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一步一步，走得极缓，极慢，生怕动作大一点，对面人就会像水面倒影般被惊散。
孟千雪等了一会也没见他走过来，转身去看，发现他就站在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比少年时长高了许多，往日的阴沉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眼神阴郁，气势不凡的大人。
深紫衣衫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丝毫俗气，甚至把人衬出几分高贵典雅。
“许久没见，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要少话？”孟千雪玩笑般笑着说。
莫臣跟着她笑了笑。
这着实惊到了孟千雪，即便那短暂的笑只是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
她抬头看了眼远处巍峨高楼，半轮弦月悬挂在楼边，心想没有什么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
“我们去那里说吧。”她指了指飞仙楼。
莫臣看了眼位置，会心一笑。
“好。”
飞仙楼是奉天皇宫专门供奉神女的地方。
楼阁最高处独揽偃城风光，近处底下的昏黄烛光汇成一片星海，更远处高耸着几幢庞然大物，那是青铜浇筑而成，用以守护城池的神魔雕塑。
孟千雪倚靠在围栏前，顺着栏杆走了一圈，八面凭栏，每一面都是不同的景致，像站在走马灯上看外面的世界。
“孟千雪。”莫臣跟在她身后，见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率先出声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现在这样不好吗？”孟千雪没回头。
“不，”莫臣说话声音依旧平稳，眼眶却兀地红了，“很好，你怎么样都好……”
“只是…他们都说你死了。”
她依旧没转身，自嘲般笑了下：“确实死了。”
“不过没死成。”女子声音莫名欢快起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命大，又活了过来。”
她终于回头，没有打算说容貌的事。
莫臣站得很近，他近乎贪婪地描摹她的脸庞，想要追随她的气息。
孟千雪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记得莫臣不喜与人接触，各种意义上的接触。
“谁做的？”莫臣看着她后退的动作站在原地没动。
楼阁西周的柱子上垂挂着镶嵌水灵晶的宫灯，没有经过打磨的硕大晶石洒下柔和静谧的水光。
他半垂着眸子，光芒照不进他眼底，声音有些阴冷：“是不是孟千芙？”
孟千雪很惊讶，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会想到她？”
她在书院时与孟千芙的关系还算可以，没有过分冷淡，却也回不去小时候的亲密，但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孟千芙会杀她。
“这并不难猜。”莫臣看着她，话音有些低，“对我来说。”
孟千雪想到他和莫都之间的争斗，明白了什么，她却并不认同，尽管莫臣猜对了。
“我和孟千芙不一样。”
她想着，又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于是，她话音一转，“莫都的寒毒跟你有关？”
飞仙楼远离喧闹，顶层更是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皮肤时总能带走些许热意。
孟千雪的话更是让空气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