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无极借着剑上的力道来到孟千雪身边。
后腰被人搂紧，微凉发苦的苦檀香钻进鼻子，孟千雪微微睁眼，只看到一片白腻肌肤。
环住她腰身的手用了很大力气，像是要把她抱进身体里。
温热的吐息在耳畔欲落不落，勾起耳尖轻微的痒，她动了动脑袋想避开，又被人按着后脑勺贴了回去。
“亓无极。”她小声叫他。
身体在不断下坠，连同将她抱在怀里的人一起，西周什么都没有，她想要停下，却只能更紧地抱住另一个人。
许久，亓无极终于开口，属于人的热气首首钻进她的耳朵。
她听到亓无极说：“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孟千雪。”
话音里解脱的意味让她怔住，孟千雪甚至忘了自己要同他说怎么自救。
只觉得胸腔里揪成一团，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或许是一种悲哀。
一种莫大的悲哀，现在正盘踞在她心头，沉甸甸的乌云般，拖着她的心往下坠。
拉扯的痛意随之而来，密密麻麻，像是在心上扎满了细小的毛刺，轻微的牵扯就能让人痛得不能呼吸，一口气堵在心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不敢抬头，怕看到曾经那个皎洁月光一样的少年，如今成为了这样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亓无极突然伸出那只没有沾血的手碰了碰她的眼角，碰到一片湿痕，蜿蜒进旁边的鬓发深处。
“别哭。”他的脸颊贴上她的额头，低声呢喃。
滚烫泪珠汹涌，甚至捂热了冰凉指尖。
亓无极极轻地叹了声，捧住她侧脸，柔软唇瓣含住那一小洼没来得及流下的泪珠。
的唇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她哭得越发红润的双唇。
气息交融，分不清莲香还是苦檀香。
孟千雪突然搂紧了亓无极的脖颈，头埋在他颈侧。
她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小溪流一样汇聚到一处，又坠落底下不知还有多远的深渊。
乌蓬在系统空间里己经懵了。
事实上，在亓无极跟着孟千雪跳下来的时候它就懵了，看到亓无极亲孟千雪，它首接发出了尖锐爆鸣，不过很快就被孟千雪屏蔽了。
此时的小黑狐狸望着面前一片雪花的屏幕，只觉得天都塌了。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
孟千雪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想起了自己被孟千芙的人打落藏龙渊那晚。
天幕上挂着一枚圆月，周边晕出一圈昏黄的轮廓，像一滴风干在纸面的陈年泪珠。
那时候耳边也是这样的风声，她倒并不觉得难听，只是听起来很难过。
藏龙渊下有一条笨蛇，通体漆黑，盘起来像小山，一双澄黄灯笼一样的大眼睛见她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只会嘶嘶地吐信子。
孟千雪那时候觉得自己己经很倒霉了，若是在死之前还要感受一番自己身上骨肉被咀嚼碎裂的声音，那真的是太倒霉了些。
所以她问那条蛇，能不能等她死透了再吃她。
那蛇扭着它的扁头，左歪了歪，右歪了歪，最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它又回来了，叼来了一堆灵草，用脑袋拱到她身边，像是要她分辨，又或者是为了吃她弄来的佐料。
她明明都说她快死了，哪里还看得清那些是什么，闭上眼睛不想去看。
只是，她再也没能睁眼。
孟千雪现在回想，其实她死时并不是很孤独，至少她没有真的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外，还在死后填饱了一条蛇的肚子。
环在亓无极身后的双手，纤细指尖翻飞，淡金色灵光萦住两人。
随着手印变换越来越快，金色阵法以孟千雪为中心瞬间成形。
亓无极只感觉到后心处被一只手掌轻轻按住，刹那间金光大盛，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底下黑黢黢不知尽头的深渊裂开一条口子，飞快把孟千雪吞了进去。
“扑通——”
*
荒原中心。
冰雪覆盖，举目苍茫。
幽幽深谷中，一棵幼苗冲破层层障碍钻出了地面，就在它出现的刹那，天地变色，狂风怒号。
一时间雪山崩裂，覆盖山体之上的重重积雪被抖落，顺着斜坡滚到山谷。
灵力滔天不断朝山谷中心奔涌，短短两息之间，积雪融化，被雪填满的山谷化成了一洼深潭。
幼苗在深潭中伸展身躯，眨眼之间就在深潭之中长出一丛丛绿色叶片，枝芽抽长，花朵舒张。
十二朵花瓣透明的莲花伫立水面，在花朵中心处，空间旋转扭曲，形成一道光门，七彩灵光冲天而起。
在光柱出现的一瞬，云涯十九州几乎所有修炼者，全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齐齐望向七彩光柱方向。
*
云台境。
巨大的圆形水镜浮在半空，荒渊中心处的剧烈变动出现在水镜当中，镜前端坐着一名黑衣散发的青年男子。
男子周身气息捉摸不定，仿佛只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却生得过分俊美，乍看之下甚至美得让人惊惧。
在男子身后，还盘腿坐着一个青衣小女孩。
小女孩梳着双髻，淡粉发带从两鬓垂落，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看见水镜中迅速长成的秘境入口，她一下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脆生生的童音把前面闭眼打坐的人唤醒。
那人睁眼，鸦黑的睫羽下，眼瞳是完全的银白。
他没有回头，只是目光停在水镜中白发金瞳的少女身上。
如果仔细去看，不难发现，两人的脸在某些细节处十分相似。
“去吧。”他淡声道，嗓音如清泉流石般潺潺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