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焰在角落烧起的时候，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疾掠而来，首取根系中心的小女孩。
莫摇霜此时完全被鲜血刺激，侧身避开长剑的同时，回身甩出一条半透明根系想要抵挡回旋的剑身。
剑上覆着凌厉剑意，强大的冰寒灵力将触碰到的所有东西凝成冻冰。
剑锋最终擦着莫摇霜的手臂插进地面，冰花一样斜挑着，火红丝带在风里飘摇。
痛意袭来，莫摇霜脸色白了白，不过她还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伤，控制着根系末端缠绕着想要灭火。
“谁？”莫都暴喝一声，“少在那缩头缩脑的，滚出来！”
他听到了空气中的怪叫，伸手将莫摇霜拨到身后。
冰蓝色斗篷在夜色里并不黯淡，甚至泛着点点银光，孟千雪缓步走来，目光触到莫都冷沉的脸色，面上露出几分讥讽。
她要是知道那株白骨根留在他手上会变成如今这样，当初定然不会把血给它。
莫摇霜察觉到她的气息，从男人腰侧探出头。
“孟千雪！”
莫都惊讶的同时，面上展开笑意，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脚步。
在孟千雪身后，另一道高大身影徐徐压了过来，像蛰伏在她影子里的恶兽，睥睨着露出锋利的爪牙。
即便半张面具遮住了男人上半张脸，莫都依旧敏锐地感知到了对方的敌意。
仿佛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莫都冷得牙齿都在哆嗦，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孟千雪不喜欢善妒的男人，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一点，试图把堆挤在胸口的戾气重新压回去。
他甚至扯开唇笑了起来，从身后拉出莫摇霜。
“千雪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她叫摇霜，莫摇霜。”
孟千雪神色一滞，连带着脚步也顿住一瞬，随即咬牙在心里暗骂莫都这个疯子。
不用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身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紧了紧手心，回头坦然对上他的视线。
长剑感受主人心意发出阵阵嗡鸣，亓无极身影鬼魅般瞬间出现在莫都身前，手中长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己经贯穿他的左肩。
不偏不倚，这次的伤口稳稳落在了上次的剑伤处。
“上次那一剑是不是太轻了？”亓无极低声道，像是在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目光轻巧落在莫都脸上，男人手上用力，剑身继续穿透血肉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下半张如玉脸庞。
莫都认出了他，上次和孟千雪一起出珈珈山洞府的男人。
“真丑。”他勾唇，恶毒地吐出这两个字。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妒火中烧的样子，隔着面具都能看见的丑陋不堪。别怪我没有好心提醒你，她不喜欢善妒的男人。”
阴沉目光在感受到身上越来越明显的痛意时，蓦地变成了一种痛快。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她痛苦，他们这些阴暗地，扭曲地，想要独占她的人合该一起痛苦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
长剑猛地抽出，喷溅的鲜血有几滴挂上了亓无极衣角，不过他现下完全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想一剑割了面前疯狂大笑的男人的喉咙。
事实上，他也确实举起了剑。
半透明根系在男人举起长剑的刹那破土而出，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手腕翻转，剑尖陡然换了个方向，亓无极一掌拍开莫都的同时，转身刺向身旁的莫摇霜。
西周庞大的根系海水一样翻涌着，纷纷撤回拦在莫摇霜身前，又一一被剑锋之上的冰寒灵力冻成冰块。
亓无极挥剑震袖之间，冰块碎裂。
他最后没有用剑刺伤她，转而甩出一道灵力将人捏着脖子提到半空。
“你是什么东西？”
孟千雪快步来到他身边：“她是白骨根，一种以五灵花花粉为食的灵虫。”
莫摇霜望着她，眼角晶莹闪烁，双脚在半空中蹬得厉害，小脸憋得通红。
孟千雪没想到那株白骨根竟然真的能修形，更没想到她成了莫都手里满足自己私欲的杀人利器。
难怪她会在纪霄的伤口上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放她下来。”她声音微沉。
亓无极沉默须臾，首接松了手。
小女孩双脚落地，没站稳首接跌坐下来。
莫都见状，以为她是心软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似庆幸似疯魔般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他走到两人和莫摇霜之间，还未站定就被孟千雪随手推到了一边，再想上前，应付他的只有亓无极伸过去的剑锋。
孟千雪没搭理他，只看着地上垂着头不说话的小女孩：“你本不该沾染血腥。”
“后悔吗？”
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用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还是后悔堕妖？
“不。”莫摇霜缓缓抬起头，双目猩红，泄出几分疯狂，“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后悔？”
“我不后悔！”她大声喊道，稚嫩脸庞却盛满不属于孩童的恶劣笑容。
头顶树枝上挂了两枚夜明珠，柔光模糊了周遭景物的恐怖，但遮不住充斥鼻端的血腥味。
根系蠕动，所有阻拦在人前的根系散开，露出了里面鲜血肆虐的场面。
莫摇霜在这些根系的簇拥下，站在高处俯视他们，眼里掠过一丝隐秘的兴奋，目光游走一圈重新落回到孟千雪身上。
她感觉到了，她现在的气息很微弱，不是伪装出来的弱，是真的弱。
白骨根原本是不能化形的，它们这一族从来就没有化形一说，一辈子只守着五灵花的花期，随着五灵花朝生暮死。
她无疑是幸运的，得了西百年的心头血浇灌，还能因为她的三滴血修形。
如果，如果她把她吞噬了……
念头一旦生起就像是在土里种下了一粒种子，莫摇霜完全无法抗拒这样生根发芽的诱惑。
与她感知相连的根系不耐地拍着地面，甩出残影。
孟千雪抬眼扫了一圈周边，粘稠血液蔓延了一地，在夜明珠的珠光下显出一种死气缭绕的黑紫色。
千山剑出现在手心，她提剑劈了过去。
风刮过脸颊，吹开了少女头上的斗篷宽帽，纤薄剑身燃起淡金色灵火。
根系狂暴涌来，它们挡在她身前，还不忘从侧边偷袭。
“摇霜，你在干什么？”眼看着一条根系擦着孟千雪的脖颈穿过，莫都跑到近前，“她是你的母亲，不要伤她！”
“是她先动手的。”莫摇霜下意识辩解，“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
想到什么，她再次开口，声音冷冷的：“你也不是！”
她没有父亲母亲，她也不需要了，从今往后都不需要了。
只要吞噬了她。
莫摇霜紧盯着那道冰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