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雪眼看着远处的人一步步走来。
乌蓬还在她脑子里同她说剧情，画本子里黎国五公主风净荷爱上薛沉，最后却没能同他在一起，独自一人在下界终老。
但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首截了当地问：“薛沉为什么要来下界？”
“自然是在上界惹了点麻烦，下来避避风头喽。”
“他能有什么麻烦？也被人追杀了不成？”
少女的语气说不上好。
“差不多吧。”乌蓬模棱两可地答。
“气运之子能过得多好，大都命途多舛，身世凄迷，你可不要觉得只有亓无极一个人在吃苦。”
“盛大的气运如果没有足够的艰险磨砺，那就是一座从天而降的金山，落下来的时候就把人砸扁了，更不要说有人能接得住。”
孟千雪抿抿唇，勉强接受了乌蓬的解释，提醒它：“你还没说他为什么到下界来呢？”
她才不管薛沉吃了什么苦，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在这个秘境里会不会阻碍亓无极得到圣莲子。
乌蓬舔舔爪子：“他不是上界夜冥族的九皇子嘛，不久前改头换面带人灭了一个受三皇子庇护的小宗门，怕被对方逮到，干脆跑到下界来躲一躲。”
“他那个三皇兄难道不会追下来？”
“人家杂事缠身，受冥主器重着呢，即便猜到了他身上，也不会亲自下来找的。”
“那他灭人家宗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们话本子的男主可是正义的化身，天生的王者，当然是为了保护底下的民众啊。”
孟千雪撇撇嘴。
“是为了他的追随者吧。”
乌蓬清咳两声，摸了摸自己的狐狸鼻子，讪讪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一行三人走到近前，其中那个圆脸女孩上前来问孟千雪能不能也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少女嗓音清脆，眼睛又大又圆，弯起眼睛笑着说话时总让人不忍拒绝。
孟千雪笑了笑，让她们随便。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亓无极的眼神不经意扫过对面的白衣青年，目光相接，只停顿了短短一瞬便默契移开。
要不是乌蓬在她耳边打小报告，孟千雪根本看不出来。
三人在她们对面坐下，风筠心性子稳重，谨慎地盯着身旁的妹妹，见她总是偷偷去看另一边的白衣青年，心里没来由的担忧。
这人气质不凡，即便身上不见贵重饰物，可行走之间的矜贵不容辩驳。
她看得清楚，方才他救下她们时动作不见丝毫慌乱，手起剑落游刃有余，那可是七阶妖兽，下界寻常人即便有这样的实力，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性。
若只是实力出众也还好，可观他谈吐，像是个胸有丘壑的。
这样的人，只怕不会为情所困。
她只怕自己这个傻妹妹一心栽进去，最后摔了个大跟头。
薛沉刚一坐下就注意到对面堆叠在一处的宽大衣袖，眸光微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孟千雪本来想走的，因为听乌蓬说，亓无极和薛沉是挚友，这才没有动身，细细打量着对面的白衣青年。
那人也在看她，目光一时相触，两人都不避不让，竟然就这么较起劲来。
薛沉余光瞥到一边的亓无极，忽然勾唇笑道：“在下薛沉，见姑娘容貌奇特这才多看了一眼，还望姑娘莫怪。”
孟千雪不置可否，“哦”了声，“我观道友也有几分奇特，这才多看了一看，道友勿怪。”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薛沉面上愣怔一霎，很快又恢复如常。
“怎会？”
说着，他又把目光移到一旁的亓无极身上：“我看这位道友眼熟，像是我的一位故友，不知我说的可对？”
“我们从未见过，薛道友许是认错了。”亓无极淡声回道。
薛沉心下了然，又认真看了亓无极两眼，说：“这么看来，真的不是很像，应该是我认错了。”
这一来一回间，场面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风净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好不容易等到可以插得上话，孟千雪站了起来。
“我们该走了，三位，告辞。”
听亓无极话里的意思，是不会和薛沉相认了，既然不相认，留下来互相演陌生人也没意思，不如她们两个先行离开。
亓无极的手还牵着她的，顺着她起身的力道也站了起来。
*
两人本就是为了找到青衣小女孩才进来这片林子的，现在人没找到，还差点找了别人的道。
孟千雪莫名有些忌惮起来，对方明显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她现在还不能动用太多灵力，盲目地让亓无极陪她找只会把亓无极搭进去。
这不是她乐意见到的，不如就此作罢，对方要是真想对她做什么，自然会忍不住露面，她何必浪费力气往上赶？
这么想着，她便对亓无极提议离开这里，去找最后一枚玉令。
亓无极宽大的手掌圈住她的手腕，眸光细细从她脸上逡巡而过，似乎要从上面找出些什么。
孟千雪任由他看，笑着问他：“怎么了？”
水洗一样清澈的灿金色眼睛，并没有他预想的躲闪，恐惧，甚至厌恶，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还像从前一样，可他还是怕。
他头一次主动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的脸无疑是好看，至少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无法抑制住那种被勾缠出来的阴暗心思，那些他想要死死藏起来的东西。
她不该知道那些，抑或，他害怕让她知道那些。
“你真的，不讨厌我么？”喉结滚动，说出口的话艰涩无比。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说。
许是因为他骨子里自毁欲望的倾泻，让他在面对越是恐惧的东西时，越是想要坦诚。
在他无法控制的角落，某种迫切地想要将自己撕裂毁灭的欲望，一首没有放弃过要操纵他。
他分不清那时候说出那番话到底是因为受人蛊惑，还是内心的自己在作祟。
孟千雪看着这样的他，眼底生出几分幽暗的怒火。
“你太小看我了，亓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