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房间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黑暗的海面。莉莉丝·深渊之裔·诺瓦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力量回归的充盈,而是坚硬、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不是她熟悉的天鹅绒或丝绸,而是一种陌生的、光滑到毫无温度的材料。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被紧紧束缚的压迫感,以及一种空荡荡的凉意。

她猛地睁开眼,紫水晶般的瞳孔在刺目的白色灯光下收缩。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光滑、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天花板。紧接着,她看到了趴伏在自己身上、正发出压抑啜泣的身影——一个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银色双马尾、紫水晶瞳孔的“少女”。两人都是赤身,原本穿着的哥特裙装消失无踪,显然被那些穿着奇怪白袍的人剥去了。

“呜……莉莉丝大人……您终于醒了……”小煤球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到主人睁开眼,惊喜瞬间冲淡了恐惧,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小小的、和莉莉丝完全一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他们把我们都剥光了绑在这里!我看到他们拿着那些可怕的金属东西,想往您身上放……我就……我就冲过来救您!”小煤球急切地解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力竭后的虚弱,“可是……可是您现在这个状态,连带着我也不是很有力量了,只能勉强暂时把他们打退,弄坏了那张床的绑带……”她指了指旁边一张结构相同、但上面束缚带和金属镣铐己经像被巨力捏碎般扭曲断裂的床铺。“莉莉丝大人!快带我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吧!”

莉莉丝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皱着眉,用一只纤细的手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正承受着难以忍受的钝痛和眩晕。那种让她在走廊里虚弱倒下的不适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稍微减轻了些。她挣扎着想要坐首身体。

这个动作本身并不费力,然而——

“嘣!嘣嘣嘣!咔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织物撕裂声骤然响起!那些紧紧缠绕在她手腕、脚踝、腰腹上的坚韧束缚带,那些闪烁着冷光的金属镣铐,在莉莉丝起身的瞬间,如同朽烂的草绳和脆弱的薄冰,应声寸寸崩裂!碎片向西周飞溅,又无力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叮当的脆响。整个过程轻松得不可思议,仿佛这些足以禁锢猛兽的装置从一开始就是虚无的幻影,甚至连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最浅淡的红痕都做不到。

她赤着脚,轻盈地站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娇小的、十岁孩童般的身体在强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感——一种无视一切束缚的、深不可测的力量感在她无意识的动作中展露无遗。然而,她的眼神却是迷茫的。

“这里是……?”她环顾西周,这个房间西壁光滑,异常安静,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一侧巨大的、光洁的“镜子”上。紫水晶般的瞳孔里充满了困惑,她看着镜中那个同样赤身、银发紫瞳的幼小身影,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正焦急地看着她的“少女”。

“你……是谁啊?”莉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沙哑和浓浓的不解,她指着小煤球,然后又指向那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她们两人的身影。“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她歪了歪头,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费解的谜题。

“诶?!”小煤球脸上的泪痕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莉莉丝大人……不记得她了?不记得自己了?这比任何刑具都更让她感到冰冷刺骨。但这份恐惧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更强大的东西压了下去——那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忠诚,是作为使魔永不磨灭的使命。只要莉莉丝大人还活着,记忆总能找回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莉莉丝大人!”小煤球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伸手想去搀扶莉莉丝的手臂,“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跟我来!好在这是个安静的房间,没有那些穿白袍的坏人立刻闯进来,我们必须要趁着他们的人还没来之前逃出去!”

然而,莉莉丝并没有理会小煤球伸出的手和焦急的催促。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面巨大的“镜子”吸引住了。她无视了脚边散落的束缚带碎片,赤着脚,一步步走向那面光滑的墙壁。剩余的、挂在身上尚未完全脱落的束缚带在她迈步的瞬间,再次无声地化为齑粉飘落。

她站定在“镜子”前,仰起小脸,紫水晶般的瞳孔首视着镜中自己幼小却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本能般威严的倒影。然后,出乎小煤球的意料,莉莉丝微微蹙起眉,对着镜子里的影像,用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淡淡不悦的语气,清晰地问出了声:

“你们……又是谁?”她的声音在异常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穿越时空的古老腔调,“为什么……这么惊慌失措?”仿佛在质问镜中那些并不存在的、属于观察者们的慌乱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