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子爵的终末

那琳琅满目、散发着香气的珍馐堆在托盘里,瞬间成了这血腥狼藉房间内唯一温暖的焦点。莉莉丝空洞的紫眸扫过那只金黄油亮的孔雀、油润的野猪肋排、肥美的牡蛎……那层永恒的灰翳似乎被食物的光泽微微驱散了一丝,流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属于本能的兴趣。

她毫不客气地坐回了柔软的天鹅绒床沿,甚至将托盘拖近了些。没有矜持,没有客套,她首接伸手,精准地扯下孔雀胸脯上一大块烤得焦香酥脆的嫩肉。没有使用刀叉分割的繁琐,她就这样拿着那块比她手掌还大的肉,低头,张开嘴,结结实实地咬了下去!

她的吃相,绝对称不上任何贵族礼仪教材里的“优雅”。她不会像宫廷淑女那样小口小口地撕咬,用绣花手帕轻拭嘴角。她大口地咀嚼,腮帮子因为塞满食物而微微鼓起,每一次咬合都带着一种充满原始满足感的力度。油亮的汁水沾上了她苍白的嘴角,她却毫不在意。那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利落感——虽然大口,却不会弄得汁水淋漓、狼狈不堪。她精准地使用着银质的餐刀和叉子,但目的不是为了切割成小块,而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将大块的肉、整只的牡蛎送入口中。

她专注于食物本身,眼神里那令人心悸的空洞被一种专注的、近乎孩童般纯粹的“品尝”所取代。她拿起一块松软温热的白面包,掰开,蘸上浓稠的白酱,然后一大口塞进嘴里,腮帮子再次鼓起,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她抓起一根粗壮的野猪肋排,毫不费力地撕下大块的肉,油脂顺着她的手指流下,她只是随意地吮吸一下指尖。她甚至首接捧起那壶深红的葡萄酒,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深红的酒液有几滴顺着她线条优美的下巴滑落,滴落在幽暗的黑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身由暗影蝙蝠化作的衣物仿佛有生命般,将酒液无声地“吸收”了。

整个过程中,她吃得非常“干净”——盘子里的食物迅速减少,骨头被整齐地堆在托盘一角,牡蛎壳也被归拢。没有浪费,没有狼藉,只有一种高效而满足的进食。她的脸上没有夸张的表情,但那微微眯起的紫眸,那快速而有力的咀嚼动作,那偶尔因为美味而轻轻晃动的银色双马尾,都无声地传达着一种近乎“开心”的情绪。这是一种剥离了人类复杂情感、纯粹基于感官满足的愉悦。

就在她专心对付那块硬质奶酪,用小刀利落地切下一大块塞进嘴里时,走廊外传来了整齐划一、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那声音带着金属甲片摩擦的铿锵,训练有素,充满力量感,与之前守卫的杂乱无章截然不同。

沉重的橡木门被再次推开,没有粗暴的撞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一队全身披挂的正式骑士出现在门口。他们的盔甲在房间内残余的烛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胸甲上镌刻着代表律法与秩序的徽记。为首的一名骑士,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房间内一片狼藉的战场、昏迷的守卫、如烂泥的子爵,最后,落在了那个坐在天鹅绒大床上、正捧着一大块奶酪啃得专注的银发少女身上。

少女身上流淌着幽光的诡异黑绸、银色的双马尾、沾着食物碎屑的苍白脸颊,以及那双在美食面前似乎暂时有了点神采的紫眸,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莉莉丝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她停下咀嚼,腮帮子还微微鼓着,紫眸平静地转向门口的骑士小队。她伸出沾着一点奶酪碎屑的手指,随意地、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指向地上那个面无人色、抖得更加剧烈的子爵。

“喏,”她的声音因为嘴里含着食物而有些含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就这个猪头。地上的那些,”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些昏迷重伤的守卫,“还没死透,找人治治。”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处理掉一堆垃圾,对人类伤痛的漠视深入骨髓。她厌恶罪恶,但这厌恶并不源于对受害者的同情,更像是对秩序被玷污的本能排斥。

为首的骑士目光在子爵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了目标。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右手握拳,重重地叩击在自己的左胸甲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他身后的骑士们整齐划一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个标准的、带着敬畏的骑士礼。

“谨遵您的意志。”骑士队长的声音低沉而肃穆,目光在莉莉丝身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探究和深深的忌惮。他显然知道,或者至少能猜到,眼前这位能轻易摧毁一屋子精锐守卫、让一位子爵像烂泥般匍匐的存在,绝非表面看起来的少女。

骑士们行动高效。两人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的子爵架了起来。子爵早己吓得失禁,腥臊味弥漫开,他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另外几名骑士则迅速检查地上的守卫,动作利落地用携带的简易担架开始转移伤员。他们训练有素,对房间内的破坏和莉莉丝的存在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沉默和克制,只专注于执行命令。

很快,骑士们带着子爵和伤员如同潮水般退去,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以及托盘里剩下的小半食物。

莉莉丝对骑士们的离开毫无反应,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托盘上。她拿起最后一根烤得焦香的肋排,满足地咬了一大口,油脂再次沾上她的嘴角。她晃荡着裹在黑绸中的小腿,银色的双马尾随着她咀嚼的动作轻轻晃动。偌大而奢华、却一片狼藉的子爵卧室里,只剩下少女专注而满足的咀嚼声,以及食物散发的香气。

几日后。

据可靠情报显示,盘踞在城市阴影深处、利用废弃下水道网络进行肮脏奴隶交易和诸多非法勾当的庞大网络,被一队精锐的王国骑士以雷霆之势连根拔起。主要据点和分散的窝点均被捣毁,大量被囚禁的受害者获救,幕后首脑(一位显赫的贵族)及其核心党羽被悉数逮捕,押解至王都接受审判。城市的地下世界,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