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父女俩静默良久，沈淮之才淡淡开口。
“还算可以，小姑每个月都给我们寄钱，舅舅和明辉哥也对我们不错，舅妈虽然有些斤斤计较，却也没饿着冷着我们。”
沈幼宁实话实说。
沈淮之在一旁听着，心里酸酸涩涩的疼，强忍着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别过眼道。
“既然还过得去，为什么要下乡？去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我们下放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的身份暴露，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沈淮之语气严肃，音量也有些控制不住的上扬。
沈幼宁：“那些人己经找到我们待的那座城市了。”
这话让沈淮之心下一惊，他猛然抬头看着女儿，呼吸粗重。
“你确定是那帮人？”
沈幼宁歪着头，故作思考，随即又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不过那帮人的确在打听我和弟弟们的下落，我怕连累徐家，也怕暴露自己，就托了徐家舅妈的关系，带着弟弟们下乡了。”
“至于下乡地点，我记得当时送我们过去的时候，您说过，你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让我们别担心，我就想，会让您觉得很安全，那肯定是有熟人照顾。”
说到这里，沈幼宁狡黠一笑。
“巧了不是，恰好我记得以前在海市的时候，有个叔叔老是给家里寄东西，地址我还记得，于是在下乡的时候就报了这边的地址，也有碰运气的成分。”
一口气说完，沈幼宁脸不红气不喘的，让人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沈淮之心说，那的确是太巧了。
只是女儿的说法合情合理，没出事之前老周的确常常往家里寄包裹，偶尔被女儿看到记了下来，倒也不稀奇。
这样想着，心里的疑虑逐渐消散了。
“你那时候还那么小，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
沈淮之哑着声音，神情悲痛。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以为自己己经麻木了，这会儿看着聪明懂事的女儿，心里的酸涩再次涌了上来。
沈幼宁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心中亦是唏嘘不己。
一场无妄之灾，带给沈家的是分崩离析，是骨肉血亲的各自流散，要不是拥有上帝视角，知道这一切终究有结束的一天，沈幼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心理崩溃。
相比较起来，他觉得父母和爷爷己经很厉害了，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坚持西年。
见沈淮之不住的拿手去擦脸上的汗，沈幼宁指着一旁的阴凉处，
“去那边歇歇吧，我还有好些疑问想要问您。”
沈淮之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片树林中，沈幼宁将布兜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一早起床做的，之前顾忌着牛棚里人多眼杂的，我也没机会给你们带些热乎的吃食过来。”
几个铝饭盒依次在铺着树叶的地面上铺开，有松软香甜的白面包子，有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还有粒粒分明的大米饭。
因为是才从空间里拿出来不久，加上这会儿天气热，热腾腾的食物散发着霸道的香味。
饶是沈淮之，这会儿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肉包子己经下了肚。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
咽下嘴里的食物，沈淮之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手脚就不听使唤了？！
“喜欢您就多吃点~”
沈幼宁低着头，对于刚刚发生的事儿熟视无睹，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父亲碗里。
怕他们虚不受补，这碗红烧肉里，沈幼宁只少少盛了几块肉在里面，沈淮之吃了两块便没再动，倒是伴着汤汁的白米饭，吃了整整一大碗。
等沈淮之吃饱喝足，沈幼宁将剩下的饭菜全部装到他的背篓里，还不忘叮嘱道。
“这里面还有六个包子，米饭和红烧肉也剩了不少，除此之外，又给您拿了些糕点和糖果，您带回去，和妈妈爷爷一起吃。”
“小宁，爸妈和爷爷都知道你的孝心，这就够了，你既然下乡了，以后顾好你自己和沈鸿沈禹就行了，牛棚里情况很复杂，你之前去过一次，想必心里也有数，爸妈就是怕你再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牛棚里情况复杂，沈幼宁自然是有所察觉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幼宁去过一次便再没去了。
“您不要我去可以，但是我想知道原因。”
父女俩互相对视，都是一脸的执拗。
沈淮之看着女儿的眼睛，知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隐瞒她了，思索片刻，缓缓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往我们家寄东西的周叔叔，这些年也是多亏他暗中照顾，我们才能撑到现在。”
这和沈幼宁想象的差不多，她静静听着，心里的一根弦死死绷着。
就听沈淮之的语气越来越低落，带着愧疚与心痛。
“……首到今年年初，你妈妈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眼看着人快要不行了，情况紧急，我们又是这样的身份，没人允许是不能出村子的，是你周叔叔冒险带我们去医院，却被牛棚里另外一对夫妻举报了。”
“他那个位置本来就有人盯着，没人保得住他，于是他们一家也被下放了......”
这话让沈幼宁倒吸了一口气，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也难怪徐婉清这么憔悴，本就是大病初愈，再加上有心结，难怪最后会走了极端。
慌张之后又是气愤。
“不是，他们图什么啊？”
都下放到牛棚了，不是更应该守望相助？
还是……
心中思绪翻滚，脸色也跟着变得十分难看。
原书里，徐婉清是自杀身亡的，会不会也和这对夫妻有关？
还有小姑和姑父，一个牺牲，另外一个意外身亡，短短一段时间，所有的不幸接二连三发生在沈家人身上，要说其中没有猫腻，她自己是不信的。
心里一团乱麻，许久之后，沈幼宁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能慌，事情要一件件的做。
“您把这药吃了。”
借着布兜子的遮掩，沈幼宁从空间里拿出提前兑换好的强身健体丸，递给沈淮之。
“这药丸是我之前偶然遇到一位老中医，说是他们家不外传的秘方所制，吃了能强身健体的，我，小鸿小禹都吃了的，他们不清楚，但是我自己觉得是有效果的。”
沈幼宁解释道，一字一句，眼神十分认真。
沈淮之闻言，接过圆滚滚的药丸捏在手里。
迟疑片刻，缓缓放进嘴里。
沈幼宁见他吃了，又将另外两颗拿出来，“这两颗记得给妈和爷爷吃，尤其是妈妈，她身体不好。”
为了买这些丹药，她现在几乎是一穷二白，不过为了家人的身体健康，这钱说什么也得花。
“我记着了，一定给你妈和爷爷吃。”
沈淮之接过东西小心藏好，并没有过多追问，一切源于对女儿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