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喀什的夜，温暖而潮湿。
可许思婉踩在酒店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心里却是一片冷得像冰渊。
灯火璀璨，水晶吊灯映着人们昂贵的礼服与闪耀的珠宝，空气中是香槟和雪茄混杂的味道，笑声此起彼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鸦影穿着黑色修身西装，打着一条暗红色领结，脸上挂着温文的微笑。
他正和几位中东富豪谈笑风生，身边围着一群西方慈善界的“名媛”，那些人看不见他眼底那点微妙的阴冷，只看见他体面周到的绅士作派。
“这就是他。”
许思婉在耳机里低声说。
影的声音冷冷传来：“别冲动。你一露破绽，他就会闻到味儿。”
她点头，端着香槟缓缓走进人群，假装和几个新认识的生意伙伴打招呼。
几次，她都看见鸦影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像一只随时会扑杀的猫。
许思婉深知，他这样的人，容错率几乎为零。
只要她动作稍微急躁，下一秒就可能被那张斯文面孔下的獠牙撕得粉碎。
场内的乐队换了一首轻柔的曲子，舞池里开始有人旋转起舞。
鸦影依旧稳坐在沙发里，端着杯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控中。
“接近他。”
影在耳机里命令。
许思婉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鸦影身边，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慈善家”。
鸦影像是注意到她，微笑着微微颔首：“这位女士，很眼生啊，第一次来？”
许思婉淡淡一笑，礼貌而矜持：“算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来摩洛哥。”
鸦影做出绅士的姿态，伸出手：“欢迎。能让我请你喝一杯吗？”
许思婉抿了抿唇，故意露出一丝疑虑：“会不会太打扰？”
“当然不会。”鸦影笑容亲切，“作为主人，我要照顾每一位嘉宾。”
他们在沙发角落坐下，服务生端来两杯陈年的干邑。
许思婉捏着杯子，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他身后的几名保镖，心里暗自计算着万一动手时的撤退路线。
鸦影却像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慢慢问：“您是做什么生意的？”
许思婉微笑：“做一点跨境物流，偶尔接点高端安保订单。”
“哦？”鸦影饶有兴味地挑起眉，“跨境物流，可是最近相当危险啊。”
许思婉笑容依旧，眸光却沉了一寸：“是啊，尤其在一些不那么稳定的地区。”
鸦影点点头，缓慢地啜饮一口酒：“那你怎么会对我们孤儿基金会有兴趣？”
这个问题来得又快又狠。
许思婉不慌：“我只是看到贵会在很多战区都开展过人道援助项目，很了不起。物流圈都在传，‘鸦影’是个值得合作的人。”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果然，鸦影听到自己这个地下绰号，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却立刻恢复笑意：“鸦影？哈哈，原来在你们圈子里，我还有这样的名声？”
许思婉轻轻抿了口酒：“传言嘛，真假难说。”
鸦影笑容渐深，像刀一样：“可是，有的人会因为这样一个名字失去命。”
空气一下子僵住。
影在耳机里立刻低喝：“稳住！”
许思婉端着酒杯，微微歪头：“您在开玩笑吧？”
鸦影慢慢靠近她：“如果你真想和我做朋友，就最好忘记那些传言。”
许思婉假装笑得轻松：“当然。”
可她的手心己经满是冷汗。
鸦影盯了她几秒，才重新靠回沙发：“既然你是做物流的，我这边倒也需要一些稳定运输的资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来了。
许思婉屏住呼吸，这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她立刻露出一点“欣喜”：“当然乐意合作，但要看货物类型。”
鸦影微笑，语气却冰冷：“人道救援物资，当然。”
许思婉心头一凛。
人道救援物资？鬼才信。
可她面上依旧淡淡一笑：“没问题，我会先做一份可行性报价给您。”
鸦影愉快地举杯：“合作愉快。”
音乐声重新大起来，掩住两人的对话。
可许思婉明白，这一刻，她己经真正走进了这张巨大的黑网。
宴会持续到午夜。
鸦影在保镖的陪同下离开会场时，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试探，也似乎在警告。
许思婉礼貌地颔首，背后己经是冷汗湿透。
影迅速在耳机里说：“走，我们撤。”
他们换下礼服，迅速坐上安全小组准备的车，影发动引擎：“太冒险了，思婉，你差点被看穿。”
许思婉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可不冒险，我们就抓不到他的证据。”
影握住方向盘，没再说话。
车子飞驰在马拉喀什昏黄的夜路上，两旁古老的泥砖房像幽灵一般模糊。
许思婉靠着椅背，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影，我怕。”
影缓缓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知道。”
他们回到安全屋后，情报员连夜录入她从鸦影那里获取的关键对话。
影蹲在地上检查她的鞋底，发现里头别着一块小小的录音芯片，庆幸道：“幸好你留了后手。”
许思婉苦笑：“和疯子打交道，不多留几个后手，就等着死。”
第二天清晨，马拉喀什的阳光又明亮得过分。
许思婉走出门，呼吸到那股带着香料味的热风时，忽然觉得头晕。
影立刻扶住她：“你太累了，别硬撑。”
“我没事。”
“你就会说没事。”
许思婉笑了：“我如果说我有事，你会让我停下吗？”
影看她一会儿，最终叹息：“不会。”
那天晚上，影收到了中方指挥中心的紧急情报：“鸦影安排了一条新的大额资金转移路线，准备绕过中东，首接打入北非战区。”
许思婉脑子里立刻像被针扎了一下：“什么时候动？”
“最快一周内。”
“那我们必须拦下。”
影看着她，眼神沉沉：“思婉，你知道再深一步，就是你连退路都没有了。”
许思婉盯着他，慢慢笑起来：“影，我从进来这条路，就没想过退。”
夜风再次卷过这座城市，吹起她耳边几缕发丝。
她看着远处被灯火映红的高墙，心里像被刀划过：
如果今天不去堵住这条黑金之路，明天死的就是更多人。
影低声说：“那就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