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宁城,天空灰蒙,街道上还残留着被车辙碾出的黑色泥水。
许家大宅安静得像一座古墓,偶尔传来佣人扫雪的细碎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许思婉独自坐在二楼的窗边,手里握着一杯微凉的热茶,视线穿过厚重的落地窗,看着院里那棵苍老的银杏树。
风吹过,几片黄叶无声地落下,像是无数埋在心底的秘密。
“鸢尾计划……”
她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个词,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影说过,鸢尾计划牵扯到政界,足以吞没任何一个人。
可如果父亲当年真是因为触碰到它才被灭口,那她就绝不能退。
她不是只要报仇,她还要让父亲清白。
这时候,手机亮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简讯:
“CAY-241今日会有一笔大额资金转移,涉及鸢尾计划,下午三点,海信大厦顶楼咖啡厅见。”
落款,只是一个符号: ◇
她屏住呼吸,心跳砰砰作响。
影没有说过要联系她的新人,可这条信息写得如此明确,而且说到了CAY-241,显然是知情人。
风险,极大。
但她没得选。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线索断在这里。
中午过后,许宅依旧在运转,旁系的人一个个走马灯似地过来签协议或递交证明文件,场面看似热闹,实则各怀鬼胎。
许靖舟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没有再纠缠她。
许思婉趁乱换了身简单的长款风衣,戴上墨镜,从后门坐车离开。
下午三点,海信大厦。
她远远看见那家在顶楼的咖啡厅,玻璃幕墙闪着冷冷的光。
电梯一路升上去时,她的手几乎要握到发麻。
进去之后,她放慢脚步,扫过每一个角落。
窗边,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冲她微微点头。
她慢慢走过去,在对面坐下:“是你联系我?”
男人放下杯子,声音极轻:“我姓钱,是你父亲生前的财务顾问。”
许思婉心头一震。
钱顾问,这个名字她曾在父亲留下的账本里见过一次。
“你找我,是因为鸢尾计划?”
男人面色阴沉,轻轻说:“老爷死前就察觉集团资金被挪用,可没来得及彻查就出了事。”
许思婉目光一紧:“许靖舟动的手?”
钱顾问摇了摇头,目光闪过一抹犹疑:“并不只是他,他只是被利用。真正想运作鸢尾计划的,是背后那批资金方,他们有人在政界,也有人在海外。”
许思婉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她死死压住翻涌的心绪:“那我父亲为什么会被杀?”
钱顾问看着她,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敢开口:“老爷原本想断掉这笔钱的通道,所以必须死。”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
“那你找我,是想一起把这件事曝光?”
钱顾问笑了笑,神情疲惫:“不是,我己经老了,我活不成几天了。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想以后良心受谴责。”
说完,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部分账户流水的备份,还有几段电话录音。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用。”
许思婉伸手接过,手心微微颤抖。
“你不怕吗?”
钱顾问苦笑一声:“怕,可比起良心,我宁可死。”
短短一句话,让她胸口狠狠一紧。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良心,至少没有完全被吞没。
两人又说了几句,钱顾问就起身离开,仿佛怕被谁发现。
许思婉坐在窗边,盯着那只U盘,心头像被大锤敲打。
她明白,从此以后,她己经没有任何退路。
这条路,不只是权力的搏杀,更是命悬一线的生死战。
夜幕降临,宁城华灯初上。
她回到许宅时,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许靖舟坐在书房,看到她回来,只是淡淡抬眼:“去哪了?”
“喝杯咖啡。”
她回答得平淡,脱下风衣,毫无破绽。
许靖舟似乎并不想追问,只慢慢说道:“下周要对集团审计,最好别添乱子。”
许思婉笑了笑:“我知道。”
他凝视她几秒,仿佛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一句:“早点休息。”
夜深。
许思婉在房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新的U盘。
耳机里传来一段沙哑的录音,像是男人压低声音在通话。
“……那笔资金务必周转到境外鸢尾账户,不能让安和再插手。”
“放心,到时候就算他醒过来,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然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许思婉瞳孔紧缩。
这,就是父亲死的证据。
她眼底浮起滚烫的泪,可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
一切终于拼凑完整:
许氏的巨额资产被挪用洗钱
父亲发现,打算终止
许靖舟被推出来做刀
父亲死
这一切,都有周密的剧本。
她合上电脑,擦掉眼角的湿意,深吸一口气。
父亲死了,别无所求,可她还活着。
她必须走下去。
次日清晨。
许靖舟带着律师又一次找上门,想推进遗产的收尾手续。
许思婉坐在客厅,茶水温热,眸光却冷得刺骨。
“思婉,你拖得越久,只会越危险。”
许靖舟语气听上去像劝说,可那股危险的味道无法掩饰。
“是吗?”
她轻描淡写:“那也比被你玩弄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强。”
许靖舟眉头一挑:“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许思婉慢慢抿了口茶:“你急什么,反正我又跑不了。”
两人隔着一张檀木茶几,像猎人和困兽一般互相盯着,僵持到令人窒息。
半晌后,许靖舟终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许思婉依旧坐在那里,捧着杯子,掌心里几乎被烫伤,可她偏偏纹丝不动。
下午,影的联络人忽然给她发来一条密讯。
“周五晚上,鸢尾幕后大金主会出席一个私密聚会,地点在宁城‘溯源会所’,你若能混进去,就能查到名单。”
私密聚会?
她眉心一紧。
那地方,她只在传闻中听过,号称宁城最隐秘、最肮脏的权力交易场。
如果真去,极可能有去无回。
可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机会。
许思婉深吸一口气,回复影:
“安排潜入的身份。”
影只回了一句话:
“三天后,会有人接应你。”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一场豪赌。
她己经押上了全部。
但她绝不会停。
宁城的夜,依旧冷得像刀子,风里带着血一样的腥味。
许思婉的眼睛里,却燃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