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隐秘的敌人

隐秘的敌人

苏怀安的指尖还残留着青铜刻刀的凉意。

他拧开门把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灭了,只有月亮从楼梯间的小窗漏下一缕青白,刚好照见地面那团蠕动的影子——说是影子又不太对,更像团被水浸透的破布,正顺着墙角往楼下爬,每移动一寸,瓷砖上就洇开一片暗黄的水痕,腐叶混着淤泥的腥气首往鼻腔里钻。

"站住!"他低喝一声,刻刀在掌心压出红印。

那团影子像是被惊到,突然"滋啦"一声缩成条细线,"唰"地窜下楼梯。

苏怀安追出去时,皮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脆响,可等他冲到二楼转角,整层楼道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梧桐叶拍打在防盗网上,水痕到了消防栓旁就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抹掉。

"怀安?"林小满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发颤。

他转身时,看见妻子正扶着门框,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妙妙,童童扒着她的裤脚,眼睛瞪得溜圆。

两个孩子的护身符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可苏怀安还是注意到妙妙攥着兔子耳朵的手指在抖,指节白得像要渗出血。

"没事了。"他扯出个笑,伸手抹掉童童脸上的泪痕。

可当他关上门反锁时,听见锁舌"咔嗒"一声,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栋老楼的防盗链早就锈了,刚才追出去时根本没来得及挂。

林小满把妙妙塞进儿童房的小床,转身就去翻茶几底下的檀木盒。

苏怀安看见她的手在发抖,拿出来的朱砂笔掉在地毯上,红墨水在米白色绒毛里晕开,像朵开败的花。"我把去年张道长给的镇宅符贴在门框上。"她蹲下去捡笔,声音闷在发间,"还有你上次炼的铜钉,我全钉在窗户缝里了......"

"小满。"苏怀安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被惊飞的鸟。"我们得把防护圈扩大。"他从工具箱里摸出半块未完工的青铜牌,表面还刻着未闭合的阵纹,"等下我用造化炉把这几块符砖炼了,嵌在玄关地下——"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得刺眼。

苏怀安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方老师。

短信内容很短:"查到了,他们是幽冥会。

专门养鬼祭灵,要复活九婴。"最后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像是监控截图,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往幼儿园围墙外搬纸箱,纸箱缝隙里露出半截绣着鬼面的红布。

"幽冥会?"林小满凑过来看,指尖戳在屏幕上,"方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个?"

"她是守灵人后代。"苏怀安想起三天前在幼儿园办公室,方老师给他看的家谱,泛黄的纸页上确实写着"代守九婴封印"几个字。

他点开照片放大,鬼面红布的纹路突然和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合——上周在鬼市,他见过个戴斗笠的摊主,摊位上摆的就是这种绣着鬼面的旗子。

"我得去鬼市。"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那里有人卖幽冥会的消息。"

"现在?"林小满抓住他的袖子,"孩子们刚睡着——"

"就是现在。"苏怀安摸出倀鬼铃,鎏金表面的血纹在掌心跳动,"他们己经往妙妙玩偶里塞引魂符了,再拖下去......"他没说完,因为童童突然从儿童房跑出来,小短腿蹬得飞快,扑到他腿上。

"爸爸!"童童仰起脸,眼睛亮得反常,"我和妹妹看到坏人了!"

妙妙跟着蹭过来,兔子玩偶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坏人穿黑衣服,脸白得像墙皮,他对着我们笑......"她打了个寒颤,往哥哥身后缩,"还说要带我们去找小恐龙。"

苏怀安的呼吸一滞。

上周童童说"有叔叔要抢小恐龙"时,他只当是孩子的胡话,可现在——小恐龙是童童的启蒙玩具,里面塞着他用造化炉炼的护魂玉。

"什么时候看到的?"他蹲下,双手扶住两个孩子的肩膀。

童童的小身板热得烫人,妙妙的后颈也在出汗,像是刚从蒸笼里捞出来。

"就刚才!"童童指着窗户,"他趴在玻璃上,指甲好长好长,刮得玻璃'吱呀'响。"

妙妙拽他衣角:"哥哥骗人,坏人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

我看见他的影子了,像条大蜈蚣......"

楼道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撞在防火门上。

两个孩子同时噤声,妙妙的兔子玩偶"啪"地掉在地上。

苏怀安抬头时,看见林小满正盯着窗户,窗帘被风掀起一角,玻璃上赫然印着五道青灰色的指痕,像是有人正贴在外面,用指甲一下下划着。

"爸爸,"童童的声音发颤,"坏人是不是还没走?"

苏怀安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他们的护身符在他胸口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看向林小满,妻子正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眼底的慌乱己经变成了狠劲——就像当年在产房,她疼得几乎昏过去,却咬着牙说"我要自己生"。

"不会让他再靠近你们。"他吻了吻童童的额头,又亲亲妙妙的发顶。

两个孩子的体温渐渐降下来,妙妙打了个哈欠,往他颈窝里钻。

童童却还睁着眼睛,小手攥住他的衣领:"爸爸,你要去打坏人吗?"

"嗯。"苏怀安应着,把孩子们放回小床。

林小满己经把新炼的符砖嵌进玄关,铜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出工具箱里的刻刀,又往口袋里塞了三把淬过朱砂的柳叶刀——这次去鬼市,他要带点"见面礼"。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方老师的第二条短信:"鬼市今晚有冥货拍卖,拍品是九婴的鳞片。"

苏怀安捏紧刻刀。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可这次他听出了不同——那不是风,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树干往上爬,爪子刮过树皮的声音,像极了妙妙说的"大蜈蚣"。

"小满。"他转身,看见妻子正把最后一张镇宅符贴在门框上,符纸边缘被她撕得毛糙,"等我回来,我们好好问问孩子......"

林小满抬头,眼底的青黑更深了,可她还是笑了笑:"问他们坏人长什么样,穿什么鞋,有没有胎记?"她走过来,帮他理了理衣领,"童童说坏人指甲长,妙妙说影子像蜈蚣......说不定能拼出点什么。"

楼道里又传来"咚"的一声。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门外。

苏怀安摸出倀鬼铃,血纹在掌心烧出红印。

他打开门时,风卷着一片梧桐叶飘进来,落在林小满脚边。

叶子背面用黑狗血画着个扭曲的符——是引魂咒的变体。

"锁好门。"他对林小满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开门。"

林小满点头,手却悄悄按在玄关的符砖上。

苏怀安转身下楼时,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早点回来。"

楼道的声控灯突然亮了。

暖黄的光里,他看见地面有串新鲜的水痕,从楼梯间延伸到他家门口,在"安"字门贴下拐了个弯,像条蛇。

而在更远处,鬼市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铃铛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