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阿棠!”
“嗯?”
洛昱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走神了这么多次?”
“啊,”我神色讪讪,“是吗,抱歉……”
“是谁又欺负你了?叫我知道了,定叫那人好看。”
我闻言一笑:“没谁欺负我,我看起来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那……”
“真的没什么,你刚才不是叫我去和你放花灯吗,快走吧。”
因着明日是当今圣上的生辰,今夜的京城也比往日热闹几分,陛下宽和,便取消了这一晚的宵禁。
彩灯星星点地缀满了满城风月,艺人小贩的吆喝声连成浮动的光影萦绕在左右,满目的商品随着数家食肆的香气牵动着我的心。
小时,我除了陪母亲在白天出门便很少走动,母亲去世后,我就终日缩在家里。
倒不是为了遵守世家贵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标准,只是我鲜有去外面看看的兴趣。
母亲留我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棠。”
洛昱向卖花灯的老婆婆要来笔墨,提笔后一气呵成,让我不由得看去。
“你在写什么……”
千里同风,万世昌平。
“怎么样,我想了好久的。”她眼里闪出灯火流过的光影,笑着邀功一般对我说。
“怎么写这个?”
“因为……”她特意拉长语调,“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少侠,仗剑江湖,济善除恶,还长得特帅的那种。”
愣过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她又急得红了脸。
我忙讨饶,却听她道:“连你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吗?”
“不是的……”
她低下头,对我又像是对自己:“要是我是个男子就好了。”
要是你个男子就好了。
母亲曾不一次向我说过这句话。
我的母亲是安和伯府的嫡女,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十六岁在宫宴上的胡旋舞名动京城,从此举夺得“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上门提亲的王子公孙数不胜数。
可就是这样一位才貌无双的女子,竟为了一个寒门弟子,委身下嫁。
那个寒门弟子,就是我的父亲。
他当时还是太子司议郎,虽是个六品的官职,但毕竟太子亲信,我母亲又非他不嫁,外祖父咬了咬牙,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但,父亲那时也有喜欢的人了。
许氏。
他们两个真是一对璧人,许氏为父亲,不昔做妾也不忍他因得罪了伯府而影响仕途。
如此,我母亲成了薛家最大的恶人,从高门贵女变成深宅里的怨妇,父亲对她只有对正妻的尊重,没有一丝爱意。
兄长出生后,父亲更加宠爱许氏,很少进母亲屋里。
母亲气不过,只好在一天夜里派人将父亲灌醉,这才全了夫妻之实。
她终于有了身孕,却不想出生的是个女孩。
我不知她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何种神情,但我能想得到她眼里的失落、不甘,也许还有一丝愤怒。
母亲开始有了新的取悦父亲的方法。
她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又学着许氏温柔小意的样子,在父亲面前把我像货物一样展示给他看。
父亲总是叹气后摸摸我的头,让我先和阿兄玩一会,自己则和母亲进屋谈话。
没过多久,屋里便传来瓷杯掷在地上的碰撞声。
“你真是不可理喻,棠儿一个孩子懂什么?”
我不可理喻?薛元思,我这么做还不是想你多看我一眼!”
父亲闭了嘴,不再言语,拂袖离去时没多看我和阿兄一眼。
我向母亲走去,她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愠怒,还有几丝尚未干掉的泪痕。
她终于抬头看向我,抓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要把我捏碎。
“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她抱着我,泣声道:“要是你是个男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