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此——”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恨。
“小姐,您快谢旨啊。”碧墨见我没反应,急声提醒我。
我方从回忆中惊醒,伏身叩拜:“臣女接旨,谢皇恩浩荡。”
“娘娘,快请起。”夏公公的脸笑到皱在了一起,眼神不住向我打量,我却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最后还是流朱悄声告诉我,夏公公是在等着讨赏。
可我身上己经没有银两了,府上的银财早己被族中叔伯分走,留下的一点首饰也被寺里的尼姑们抢去了。
夏公公见我没有给赏的意思,面上稍显几分不悦,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依旧用尖细的嗓子道:“那咱家先回去复命了。”
我垂下眼,又福了一礼,努力忽视周身那些艳羡或议论,只觉得厌烦。
毕竟,这对我可不是什么赏赐。
“小姐……”碧墨和流朱扶住我,眼里除了茫然和不知所措,还有几分担心。
我向她们露出笑容,想让她们多一点心安:“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能不累吗,”碧墨故意让那些女尼们听到,“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水砍柴,中午又只能清汤寡水地将就吃着,晚上连个炭火也不给,全凭您自己硬扛……”
我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好啦,快别说了,让人听了笑话。”
那些女尼们大多心虚地看着我,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叫宫里的贵人们知道了去,而见我似乎没有翻旧账的意思,纷纷松了口气。
欺负我这样的落魄子在水云庵里不是什么怪事。人生活得不如意,一旦见了往日高高在上的金郎贵女跌落泥间,便会油然生出几分优越感,恨不得人人上去衔一口肉吃,看他们染上浊色,一样堕落不堪,那才叫痛快。
一个稍年长的女尼大着胆子上前,行了一礼:“往日是我们的不对,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若能容我们的愚蠢,来日我等定为娘娘结草衔环……”
“不必了,”我实在听不下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要回房了。”
那女尼掩下喜色,又是行了一礼。
过去?下作的欺辱,残破的身躯怎么说过去就过去?薛棠啊薛棠,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我抬头望见被枯枝分割成几片的天,莫名一笑。
看来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虚伪的人。
一回房,碧墨使迎上来,气鼓鼓地说:“那些人真是讨厌死了,怎么还有脸让您放过她们?”
流朱见我还有抑郁之色,宽慰道:“小姐放心,您马上要入宫了,若能得到陛下垂怜,老爷和少爷也就能从苦寒之地回来了。”
我想冲她笑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
道是碧墨听后喜滋滋地拿出她好不容易在寺中讨来的药膏,涂在我生疮的手上。
“是啊,小姐,您可是京城出名的美人,陛下一定会喜欢您的……只可惜您这双手……不过,您放心,只要调养好,您的手一定会恢复的,小姐,您就开心一点吧。”
这傻孩子,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先哭起来了?
薛家倒台后,我遗散所有奴婢仆役,只有碧墨和流朱留了下来。
她们自小跟着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我想,我应比那人幸运一些,至少我还有两个忠心的家人。
我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己哽住,什么声也发不出来。
最终,我是拍拍她的手,让她们两个早些去休息。
在她们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我才感到面上一片冰凉。
“薛棠,”
“不能哭。”
真心的眼泪,你不会再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