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陛下千秋之日，宫宴上自是热闹非凡。
洛昱和洛将军在一起，洛将军平定网平定匈奴有功，圣上特意安排他的席位离自己近一点，因着我和洛昱隔得远些。
陛下尚未到场，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阿兄便和旁边同属的好友玩笑起来。
“薛兄，这是令妹？”
阿兄瞪了他这位好友一眼：“是，做什么？”
那人也不恼，仍旧就是笑嘻嘻的：“薛兄莫急，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们尚书府的高枝我可攀不上。”
他又问了一句：“令妹议亲了吗？”
“你找抽是不是？”
那人讪讪道：“我就是想感慨，不知便宜了哪家儿郎。”
“皇上，皇后驾到——”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严肃，伏身向那高台叩拜。
我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裙子上绣的水红色蝴蝶。
陛下却是说了些客套话，随后便是百官献上贺礼。
陛下治国节俭，千秋宴一贯不大操大办，但今年，有些特别。
一身雪青色的较年长妇人来到殿中央。
她衣上绣的五色蝙蝠纹栩栩如生，走起时银制碎花高冠与项上的银制月牙铃脆声作响，听了让人不禁想起山林幽涧。
老妇人身后是一名年纪稍轻的男子，同样项佩银锁。
“老身代表南乌族，向陛下贺寿，愿陛下福泽无边，龙体万安。”
“长老请起。”
陛下面上含笑，似是对南乌人的到访十分满意。
献礼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起初大殿内气氛还有些拘谨，待到一群舞妓从月色高悬的夜空下走到大殿中央时，宴场内才欢腾起来。
为首的盈盈起舞，杨柳细腰柔若无骨，面上虽着软纱却还是能从中窥见一抹姝色，更衬得她眉目如桃花潋滟。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舞曲中，包括陛下。
乐声未断，琉璃盏碎掉的声音先打破了这场良辰美景。
“快保护陛下，将她拿下！”
御前的禁军统领最先反应过来，拔剑护在陛下身前，而有些胆小的女眷己叫出声来。
好在禁军很快就包围了那名女子。
我躲在父亲身后，看她己被押着跪在地上，那双桃花眸里的柔情己烟消云散。
然而她一开口，又将所有人的心狠狠提起——
她说的，并非中原话。
人群中不知谁先开口：“这是……南乌的话！”
“陛下！”
那名南乌的年轻男子慌忙跪下：“陛下，她不是使团的人，我们不认得她！”
那名老妇人也紧接跪下，端庄的面上满是惊惧：“请陛下明察，南乌绝不行如此卑劣之事！”
“朕自然会明察，还各位一个公道。”
二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确不是使团的人，但我也是南乌人。”
她开口，却是中原话。
“谁派你来的，胆敢嫁祸于我族！”长老怒气更甚。
那女子挽唇浅笑，旁边的禁军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急着卸掉她的下巴。
但终究晚了一步，她咬开舌底的毒丸，顷刻间毙命。
而她死前，眼睛死盯着一个方向。
无数人的目光顺流而去——
洛将军！
沉默，到处沉默，沉默到让人窒息。
洛将军面若沉霜，人群议论纷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罕见地打翻了酒杯。
但，我只看向了她。
她今日难得穿了件天青色广袖，头上缀着珍珠银钗。
她脸上同样满是惊恐，难以置信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刺客。
“阿昱……”我轻声道。
洛将军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她想伸手去拉，却只能看着那一点点弯下去的脊梁。
我的手不自觉攥紧。
我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心痛一寸寸浸入骨髓，炸出冷意，将我冻结。
这种心情，只在我母亲去世时，才出现过。
“陛下，老臣……”洛将军骤然无言。
他要说什么呢？他与这事无关？
且不说陛下会不会相信，那刺客什么也没说，不过是死前看向他罢了，他着急辩解，岂不是证明他心虚，着急撇清吗？
陛下己从先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看向洛将军的神色不明。
“爱卿请起吧，此事跷欹，朕当严查。”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