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雪停了，街巷依旧冷清，破庙的香灰味儿飘在风里。
顾青山用破木门抵住庙门，沉默坐在昏暗的火堆旁，沈玉笙安静地依偎在他身侧，双手死死捂着那个快裂开的木盒。
小顺子也在角落里打着盹，饿得首咽口水。
“顾公子……”
沈玉笙的声音细若蚊蚋，似乎一碰就碎。
顾青山微微转过头：“怎么？”
沈玉笙抬起那双冷得毫无血色的眼睛，声音艰涩：“你……真能护住我吗？”
顾青山沉默片刻，伸出一只粗糙的手，落在她颤抖的肩膀：“我能。”
沈玉笙的泪立刻夺眶而出，像绷不住的堤坝：“顾家都要没了，你为什么还救别人……为什么？”
顾青山喉头一紧：“你不该死。”
他眼底浮过一丝狠厉：
顾家是被逼到绝路，沈家也一样被逼绝路，若能拉起她，便是新的机会。
但这些话，他没说出口。
沈玉笙看着他，忽然握住顾青山的手，哽咽：“那……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顾青山感受到她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冲动。
“好。”
他声音低沉，仿佛一记雷霆。
火光噼啪，庙门外传来隐约吵闹声。
“城主府下令，搜查沈家余孽！”
“走，挨家挨户翻！”
沈玉笙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木盒差点掉下去。
顾青山立刻把火堆踩灭，伸手拽住她：“别出声。”
外面铁甲的脚步越来越近，几乎踩进破庙门口。
有人低声喝道：“庙里搜过了吗？”
“这破地方谁能藏？”
“说不准啊，沈家那贼女可金贵着，跑哪儿都能躲。”
木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卷进来，带着刀鞘撞击的金属声。
顾青山一把把沈玉笙搂进怀里，按到自己胸口：“别怕。”
沈玉笙浑身一颤，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怀里。
那几个衙役举着火把走进来，西下扫了一眼，看到顾青山，也看到沈玉笙。
其中一个皱眉：“干嘛的？”
顾青山立刻把沈玉笙往自己怀里按得更紧，挑衅般盯着那衙役：“我的女人，别吓着她。”
衙役看见沈玉笙衣衫凌乱、眼里泪痕未干，以为是躲避乱世来投奔的穷苦百姓，顿时撇撇嘴：“晦气。”
“走，去后面看。”
几人走后，沈玉笙整个人都快，眼神复杂地望着顾青山：“你……怎么就敢说我是你的女人？”
顾青山淡淡：“你宁可被抄家，也不想暂时先跟着我？”
沈玉笙死死咬住唇，眼泪掉下来：“……我跟你。”
顾青山看着她憔悴又绝美的面容，心底生出一丝说不清的痛。
“好。”
夜更深，顾青山独自走到庙外，踩着雪，脑子飞快盘算：
官军在搜捕
沈玉笙在自己手上
江州全是权贵的地盘
想要立足，必须先找一个靠山。
他脑子里闪过周家，但又瞬间排斥：
周家帮我一次就够了，再去就真成了乞丐。
而后，他想到江州城里那位传说中的女中豪杰——
江州刺史的独生女，名叫“柳如烟”，艳名远播，掌握江州布匹行会的生杀大权。
顾青山眼神微亮：
如果能和柳如烟打交道，就能在江州有个落脚之地。
天快亮时，庙外脚步声再度响起。
顾青山以为又是搜兵，猛地握紧破刀，可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炸进他耳朵——
“顾青山！”
他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门口立着一个披青灰棉袄的女子，手冻得通红，气喘吁吁。
那张脸，他怎么会忘。
“萧如雪……”
顾青山心头仿佛被尖刀扎了一下。
青梅竹马，顾家败落后，她被族老卖给镇上的穷秀才，几年不见，如今竟出现在江州。
萧如雪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顾青山，你是不是疯了？逃成这样，还带着别的女人！”
她的目光落在沈玉笙身上，那双带着雪水的眸子瞬间透出尖锐的酸涩。
顾青山呼吸一滞，心里却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快意。
沈玉笙抖了抖，低声：“我是被顾公子救的……”
萧如雪脸色更冷，走上来，几乎贴到顾青山胸前：“顾青山，你心里……还有我吗？”
顾青山喉咙发涩，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声音一瞬变得低沉：“有。”
那一刻，庙里火光明灭，三个少年的影子在破墙上映着交错。
顾青山忽然觉得，这条路，从现在开始就没法回头。
他想要的，不只是活命，而是把这些女人都牢牢护在身后，甚至……征服。
夜风吹得庙门呼啦啦作响，沈玉笙缓缓抬头，眼底透出无声的挣扎。
而萧如雪红着眼，近乎要哭出来：“顾青山，我恨你……”
顾青山没说话，只伸手，把她也拉到自己怀里。
三个身影靠在一起，破庙外的大雪，再度下了起来。
第二天，江州最繁华的布行总号前，一位锦衣少女从车上下来了。
她身段修长，肌肤雪白，凤眸顾盼生辉，腰间挂着象征江州刺史府的玉佩。
“小姐，那顾青山，真会来投奔您吗？”
锦衣少女淡淡一笑：“有趣的男人，我倒想见一见。”
——江州第一千金，柳如烟，终于露出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