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州，江水冰冷彻骨，灰蓝色的浪在江面上起伏，宛若一张张等待吞噬人的怪兽的嘴。
顾青山立在码头，远远就能看到那艘黑漆大船泊在岸边，船身足有三层甲板，挂着柳家的水运旗帜。
柳如烟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而来，红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整个人像一只高傲的凤凰。
她的马蹄溅起雪水，停在顾青山面前，微微低头，冷笑：“三天，你真的准备好了？”
顾青山点头，声音如铁：“准备好了。”
柳如烟凤眸微挑：“这趟水路，如果你护得下，我就让你在江州有安身之地；护不下，你和你身后的女人，都要被剁成肉泥。”
顾青山平静地看向她：“柳小姐，我说过，我是疯子。”
柳如烟忽然笑了，笑得极美：“那就看你疯到什么地步。”
大船起锚，江水轰隆作响，顾青山站在船头，风吹得他披着的灰色斗篷猎猎鼓起。
沈玉笙被安排在船舱最里层，抱着那只旧木盒，眼神怯怯，却固执地看向顾青山：“你会回来，对吗？”
顾青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不回来，就没人再护得住你。”
沈玉笙泪水一闪，却还是点头：“我等你。”
甲板上，十几个柳家护卫正检查火铳与刀剑。
那黑甲汉也来了，挑了挑粗犷的眉毛：“顾公子，你可真敢啊，这条水路，连江州的盐帮都不敢随便过。”
顾青山淡淡道：“越没人敢，我就越得敢。”
黑甲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行，反正老子这条命也没啥值钱。”
随着大船驶离江州港，寒风愈发凌厉，江面上雾气沉沉，什么都看不真切。
顾青山死死盯着两侧水道，忽然冷声道：“有人。”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数只小船从对岸冲出来，船头举着染血的黑旗。
“把柳家的货留下！人都得死！”
黑甲汉大骂一声：“水匪！”
顾青山眼神像刀，猛地拔刀出鞘：“放箭！”
柳家护卫立刻端起火铳，火星闪烁，几声轰鸣过后，打得江水乱溅。
可那帮水匪也是亡命徒，船身一贴就跳上来，刀光一片。
江面一阵乱战。
顾青山握着刀，迎面就砍翻一个水匪，热血飞溅到脸上，他却毫不眨眼。
另一个水匪从旁偷袭，他反手一挑，刀光闪过，水匪应声倒地，肠子都被劈了出来。
黑甲汉吼着：“顾公子，后面还来两条船！”
顾青山瞥了一眼，忽然冷笑：“放他们靠过来。”
黑甲汉一愣：“疯了？”
顾青山一刀劈开面前一个敌人，眼里闪过嗜血的光：“他们要抢，就让他们上来，再一锅杀干净！”
十几名水匪果然冲到船沿，刚翻过护板，就被顾青山带着柳家护卫围在甲板中央。
刀光如风，一波砍下，江面血染如墨。
顾青山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溅透，整张脸就像从尸山里爬出来。
看见最后一个水匪想逃，他飞身追过去，一刀斩断船桅，整个人随桅杆一起坠进小船。
“啊——！”
那水匪惨叫着掉进江里，被卷进寒冷刺骨的江水。
顾青山半边身子湿透，抓住断桅，喘着粗气爬回船头，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
战后，甲板血水横流，尸体被一个个抛进江里，浓烈的血腥气冲得人首想吐。
黑甲汉抹了把汗：“顾公子，你他娘的真是疯子……”
顾青山咧嘴一笑，牙齿白得吓人：“疯子，才能活下来。”
三个时辰后，船安全抵达下游镇口。
柳如烟早己等在码头，她远远看见那艘大船安然靠岸，嘴角缓缓勾起：“果然。”
她踏着雪走上前，望见一身血腥气、眼神犹如野兽的顾青山，忽然笑得极艳：“欢迎回来。”
顾青山抱拳，沙哑开口：“货，人，都到。”
柳如烟微微点头，走近，压低声音：“你以后，便是我柳家在江州的刀。”
顾青山深深望着她：“我可以是刀，但有朝一日，也要做握刀的人。”
柳如烟眼神亮得吓人，抿唇一笑：“那就先活下来。”
柳家下人把货搬走，顾青山才脱力般坐在码头，整个人像被掏空。
沈玉笙飞奔过来，眼泪还没掉，就先抓住他的手：“顾青山，你没事吧！”
顾青山笑着摇头：“死不了。”
沈玉笙低声抽泣：“我刚才……一首在船舱里，都快吓死了……”
顾青山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以后，习惯就好。”
当晚，柳如烟请顾青山在柳家布行后堂用膳。
柳如烟换了一身深紫色锦衣，头发高高挽起，整个人贵气逼人，她微微举杯：“顾公子，江州这一趟，算你过关。”
顾青山碰杯，淡淡笑：“柳小姐信得过，我顾青山就敢拼命。”
柳如烟红唇弯起：“接下来，我还有更大的赌注想给你。”
顾青山挑眉：“说。”
柳如烟敛起笑意，冷冷道：“江州盐税，要变天了。”
顾青山一怔：“什么意思？”
柳如烟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几乎贴着他耳边：“盐税三分之一被安平侯的人拿走，我要你把它咬回来。”
顾青山愣住。
柳如烟凤眸微闪：“三个月内，拿不回来，你就别在江州混了。”
顾青山喉咙滚动，沉声道：“成。”
柳如烟满意地笑：“我很期待你拿下盐税的样子。”
顾青山离开后，沈玉笙悄悄跟上来，声音细若蚊鸣：“你就要一首给柳如烟做事吗？”
顾青山看着她，忽然笑了：“给她做事？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也无法离开我。”
沈玉笙一怔，脸一下子烧红，低声：“你怎么能……怎么能连她都……”
顾青山淡淡：“她会是我路上的一块石头，也可能是一个人。”
沈玉笙想说话，却被顾青山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别怕，跟着我，就不会死。”
夜深，顾青山靠在小屋的炕上，闭着眼，脑子里却像烧红的刀：
江州盐税
柳如烟的野心
自己的活路
还有沈玉笙、萧如雪，两个女人在他生命里逐渐扎根
顾青山，只有一步也不能退。
月色透进破窗，给他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顾青山慢慢睁开眼，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