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三夜，街上满是泥水，连茶馆里说书的都不敢多走半步。
顾青山推开盐务署的窗，看见院中水洼映出灰色的天空，心里却一点不乱。
他己经杀过人，也快被人杀过，甚至每天都提着命往前走，心底的惧怕和软弱都被一点点磨成一柄刀。
小顺子端着一碗粥过来，小心翼翼：“顾公子，喝点吧。”
顾青山转头看他，忽然笑了：“你害怕吗？”
小顺子吓得一哆嗦：“怕……可更怕没人带我活。”
顾青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跟着我，就算下刀山，也要给我活回来。”
小顺子猛地点头：“是！”
午后，柳如烟来了。
她撑着一把细骨油纸伞，伞下那张容颜艳得几乎不真实。
她进了盐务署偏厅，甩甩水滴，目光冷淡：“顾青山，安平侯那边己经盯死你。”
顾青山淡淡：“我知道。”
柳如烟走得很近，声音压低：“你若真想把三分之一盐税收回来，就得更狠。”
顾青山眯起眼：“怎么狠？”
柳如烟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盐务名册：“你要杀几个给他们看。”
顾青山沉默几息，低声：“杀谁？”
柳如烟看着他，目光冷冽：“周家、赵家、孙家，这三家盐商跟安平侯走得最近，拿他们开刀。”
顾青山喉结微动，眼底浮起一抹凶光：“成。”
柳如烟松了口气，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小心。”
顾青山看着她，笑了：“柳小姐也会替我担心？”
柳如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却被顾青山伸手拉住。
“你怕我死吧？”
柳如烟回头，脸上泛起一抹红，狠声：“放开！”
顾青山看着她笑得冷冽：“放心，我不死，就不会让你输。”
柳如烟甩袖离开，油纸伞在雨里晃了晃，显得她背影又艳又孤。
夜幕沉沉，江州盐市的灯火渐次熄灭。
顾青山披上灰斗篷，带着三十个死士，悄然出了盐务署。
周家盐号。
这里曾经是江州最嚣张的盐商，门前西个大灯笼，平日里往来客人如潮。
可今夜，顾青山像鬼魅一样从巷子里闪出来，刀光划破黑夜。
“砰！”
大门被撞开，惊醒睡梦中的看守人。
顾青山一脚踏进去，声音冰冷：“周家上下，所有人出来！”
西五个盐商护卫冲上来，却根本不是三十个死士的对手，顷刻被砍翻在地。
周家当家人披着中衣出来，吓得面如土色：“顾公子——我……我有话说！”
顾青山缓步走上前，眼里没有丝毫感情：“盐税三分之一，你吃了多少？”
周家当家人腿一软，当场跪下：“饶命啊顾公子，咱们都照规矩上供了，剩下不过是小利，都是安平侯……”
顾青山冷冷打断：“安平侯算什么？他若来，顾某也敢宰。”
周家当家人差点吓得晕过去，拼命磕头：“顾公子，我愿意退！愿意退！”
顾青山一挑眉：“盐票账册，明日天亮前，送到盐务署，若少一张，我便拿你脑袋补。”
周家当家人连连磕头：“明白，明白！”
赵家、孙家，也被他连夜端了个干干净净。
当夜，江州盐商圈全城哗然，所有人都明白，顾青山不是说笑。
“顾公子，不是顾家小儿，他就是煞神！”
这样的传言一夜传遍街巷。
顾青山回到盐务署时，天己经蒙蒙亮。
沈玉笙坐在偏院里，裹着一件破旧狐裘，强打精神等着他。
看见顾青山一身湿冷地进来，她立刻迎过去，哽咽：“你去了哪儿？我一夜都睡不着……”
顾青山心头一酸，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杀人。”
沈玉笙脸色发白，声音发颤：“你……杀了多少？”
顾青山淡淡：“只杀该杀的。”
沈玉笙忍不住哭出声，双手死死抱住他：“你别这样……别让我担心……”
顾青山把她搂进怀里，声音低沉：“我若退一步，就真护不住你。”
沈玉笙泪流满面：“那你得活着，顾青山。”
顾青山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午后，柳如烟再来时，看见的就是顾青山穿着一身洗过几次发白的长衫，坐在盐务署后堂，抱着沈玉笙睡着的样子。
柳如烟愣了愣，忽然笑了，眼底那点柔软一闪而过。
“疯子，也会累啊。”
可她随即就收起笑，低声吩咐跟在身后的心腹：“盯紧盐市，顾青山越强，越要看牢他。”
那心腹点头：“是。”
柳如烟微微叹息，看着顾青山的睡颜，忽然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若哪天能收得住他，这个男人，也未尝不是好归宿。
当夜，盐务署大堂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顾青山腾地坐起身，抓起放在身边的刀冲出去。
只见大堂地面上，一个看守小吏倒在血泊里，喉咙被人割开，临死前眼珠都没合上。
顾青山低下头，看见小吏怀里被撕碎的纸条：
“江州，不容你生。”
顾青山眸光一寒，缓缓站起身：“安平侯，你就这点手段么？”
他转身吩咐死士：“换人守夜，全换我的人。”
那群死士齐声答应：“诺！”
这时，沈玉笙也醒了，跌跌撞撞跑过来：“又有人来杀你？”
顾青山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声音闷闷：“别怕，我还活着。”
沈玉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活……你要活……”
顾青山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要我死的人，我会让他们先死。
月亮破开乌云，照在盐务署院落里，血迹和积水交错，宛如地狱。
顾青山负手而立，目光冰冷如刀：
江州，我顾青山，要从死人堆里拿下！